第二日清早，齊影岩在堂屋內看到樂玄衣衫不整地斜靠在椅子上，頭發淩亂，目光迷離放空，和平日裏清冷如玉的形象大相徑庭。
    感覺到了有人走近，樂玄疲倦地掃了眼前方，手指向身後的房間。
    “幫我拿一下衣服。”
    他的聲音沙啞，齊影岩從旁邊走過時，聞到一股濃鬱的酒味。
    走近樂玄的房間，一屋子的狼藉，四分五裂的酒壺碎瓷片，連桌椅都倒在了地上。
    這要麽是進賊了，要麽打架了，不然都搞不出這麽災難的現場。
    他順手把桌椅扶了起來，從床上拿走了衣服。
    出去的時候，樂玄正趴在桌子上休息，卷翹的睫毛在他白淨的臉上掃下兩片陰影，漂亮的像個髒亂娃娃。
    “衣服。”齊影岩走過去，伸手把衣服遞到了他身旁。
    “……”
    過了小半晌，樂玄才抬起頭，先是瞥了一眼遞過來的衣服，眉頭微蹙，毫無接過去的意思，反而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齊影岩。
    然而下一刻，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突然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從迷茫變成了錯愕。
    “你是……齊影岩？”
    看到對麵的人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齊影岩才知道樂玄剛才又把他當成了黎梓闕。
    明明上次見麵，眼前這個人還跟他表白心誌，說喜歡他的真誠，想和他做朋友，沒想到全是虛情假意的謊話。
    憤怒和失望令他笑容都透著慘淡，那種被欺騙的戲弄感，讓人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怎麽了？”
    離闕的聲音適時從前麵響起，他端著早飯走了過來，後麵還跟著一臉迷糊狀態的藍憶寒。
    藍憶寒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看到站在樂玄旁邊的齊影岩，眉頭馬上擰成了麻花，直接走過去一把給他拉了過來，按在桌子對麵坐下。
    “你怎麽還跟他說話？這麽喜歡給人當替身啊！”
    他聲音不大不小，但是足以讓在場的四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氣氛一下尷尬了起來。
    “兩位公子早上好，我叫離闕。”
    離闕從齊影岩手中拿過衣服，輕輕披在了樂玄身上，像是宣示主權一樣圈住樂玄肩膀。
    笑著看齊影岩：“他昨晚喝多了，腦子還沒睡清醒呢！齊公子別介意。”
    齊影岩整個人都僵在原地，他覺得自己像個小醜。
    “我給你熬了小米粥，快趁熱吃了吧。”
    離闕舀了一勺粥，輕輕吹了口氣，然後遞到了樂玄的嘴邊。
    “瞧你眉毛皺的，放了糖的，放心吧。”
    那一臉的寵溺著實把兩個人雷到了。
    “啪——”樂玄終於按耐不住了，那碗粥連勺帶碗全都打翻到地上。
    “離闕！你是不是有病？你究竟還想羞辱我到什麽時候？！”
    樂玄憤怒地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門。
    “你倆快點吃吧，我廚藝很棒的，他這麽挑的都能搞定，不用擔心。”
    離闕回頭衝他倆一笑，彎腰去收拾地上的碗筷。
    藍憶寒也跟著笑了笑，帶著試探：“你們關係……可真奇怪啊。”
    “從小我師父就說，我和小翼命裏不和，這輩子早晚得有一個死在另一個手裏。”
    離闕一邊清理殘跡，一邊靜靜地說著。
    “所以我就想，我對他特別特別好，興許他就會念及著我對他的好，舍不得殺我呢。”
    他說這句話時，故意提高了音量，盯著樂玄的房門，似乎很期待裏麵人的反應。
    裏麵果然傳來一句反駁。
    “還不知道是誰殺誰呢！”
    離闕搖頭歎氣，臉上滿是無奈。
    “為了你，我可以連性命都不要，又怎麽會殺你呢？”
    對於離闕的露骨表白，樂玄早已習以為常：“那你現在就去死啊。”
    離闕攤了攤手，垂頭道：“小翼，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我真的很傷心。”
    “離闕，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從骨子裏透出的假情假意，虛偽至極。”
    虛情假意……他竟會這麽覺得。
    離闕眼裏掠過痛心，看到旁邊麵色慘白的齊影岩，心下了然。
    “就算你不喜歡我，倒也沒必要這樣自欺欺人。”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卻被樂玄一口打斷：“你要是沒事就快點走人，別在這兒喋喋不休礙我耳朵！”
    他站在原地良久，回頭對齊影岩笑道：“齊公子，我這師弟他麵冷心熱，麻煩你幫我多照顧他。”
    離闕走後，樂玄穿戴整齊走了出來，看到一臉陰沉的齊影岩，小心翼翼上前握他的手。
    “你別想多了，我隻是第一次見麵時把你錯認他了，後麵絕不是……”
    “沒關係。”齊影岩不著痕跡地抽離了手，。
    感覺到齊影岩的疏離，樂玄有些懊惱：“根本不是什麽替身，我和他關係並不好，我其實是真心想和你……”
    “我知道。”齊影岩打斷他，“若是沒什麽事，齊某先告辭了，打擾了。”
    他不想再聽到那句話了。
    也再不想多言一句，彎腰背起藍憶寒，離開了他第二次來的樂閑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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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地方，實在是讓他印象糟糕透了！
    “你難道沒聽說過他和離闕的事嗎？”藍憶寒在路上問道。
    “我其實猜到一點，但是沒猜到我和離闕會長得一模一樣，真的太離奇了。”
    “離闕是玄術師，五大巫師之一。後來被冥淺瀾看上了，冥淺瀾為了討他歡心，和冥界都不怎麽來往了，天天幫著天因山做事。”
    “前幾個月離闕生日的時候，冥淺瀾送上冥煞宮宮主的位置，並且當眾表示，希望和他一起治理冥煞宮。”
    “離闕不是天因山弟子嗎？他那幫師傅長老能同意？不得打死他。”
    藍憶寒四下打量了好幾眼，悄悄附耳說道：“其實，離闕這幾年和冥界交往密切，我都懷疑他暗地裏已經是冥帝的人了。”
    齊影岩腳步頓住了：“你別亂說，離闕根本沒有理由背叛天因山啊？打死我都不相信他會是這種人。”
    “所以這是我的猜測啊，除了你我也沒跟別人說，因為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你這個猜測也不是空穴來風吧？”
    藍憶寒繼續在他耳邊小聲道：“一年前，我們幽魂界舉辦了一場比武大賽，我和冥界派的人交過手，發現那人竟然雙修了天因術和冥術，而且二者都快練至頂重了，根本無人能敵，一番打聽加研究，我就猜那個人可能是離闕。後來還是師父請出了他另一個從未公開過的徒弟拿下的。說來傷心，我都不知道師父竟然還背著我收了別的徒弟。”
    說著說著，藍憶寒臉又耷拉下來了。
    齊影岩笑他：“想來，你師父對你從剛開始就沒有真心啊？”
    “不許你說我師父，師父對我可好了，這輩子，除了哥哥，就師父對我最好了。”
    藍憶寒很認真地補充：“其實我心裏一直都把他當父親看的。”
    齊影岩忽然打趣道：“是麽？那如果哪天你哥哥要殺了你師父，你會幫誰啊？”
    “不可能，哥哥最愛我了，又怎麽會傷害我最愛的師父呢？他舍不得我難過的。”
    齊影岩笑笑沒說話，他發現藍憶寒心思很單純，對他好的人他會無條件相信，能有這種赤子之心實在是難得可貴。
    他由衷地希望，憶寒口中最愛的師父和哥哥，不要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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