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闕看一眼靈翼，對方和身後的木樁一樣安靜，仿佛受刑的人不是他。
    火因長老見狀眉頭緊蹙，走上台搶過鞭子，打算替他這個優柔寡斷的徒弟行刑！
    “師父……”
    “滾開！”
    這火因長老確實人如其號，是個暴脾氣的，一個眼神刀過去，離闕再擔心，也老實退了下去。
    火因走到樂玄麵前，臉色鐵黑。
    “臭小子，今天算老夫鬥膽，替你師父管教你了！”
    說罷撕開樂玄的上衣，鞭子隨後就落了下去！
    衣服被揭開，他遍體的傷疤一覽無餘！
    齊影岩心揪了一下，樂玄胸口和腹部的箭傷，是上次為了救自己被一群幽冥傷的。
    沒出幾下，他身上就開始滲出血來。
    這力度，多多少少是帶著些私人怨恨的……
    行刑過半，全身已血肉模糊，樂玄卻沒有發出聲響，跟個毫無痛覺的鐵人一樣。
    要不是足夠了解麵前這個人，齊影岩都要懷疑半魂是不是沒有痛覺。
    以樂玄的心性，就是被活活打死，都不可能求饒半句的。
    他本以為樂玄不會坐以待斃，現下看來，這家夥無動於衷的樣子就跟想送死沒什麽區別。
    鞭子雨點般落下，火因長老手上的力度隻增不減。
    齊影岩氣得握緊了拳頭，這個火因長老是真缺心眼啊，樂玄好歹是天因掌門的徒弟，他是一點情麵都不留！
    就不擔心這麽打下去，樂玄被打出事來？作為長老，當眾打死弟子不怕為人詬病？
    “樂玄哥哥！！”
    一個紅色身影從人群外擠進來，淩傲雪心急如焚的聲音格外引人注目。
    “你們不要打了！！住手！再打下去我就燒了你們……”
    齊影岩忙過去捉住那個紅色身影，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別添亂，這裏是天因山，咱們不要聲張……”
    他捕捉到了淩傲雪眼裏一閃而過的失望。
    “可是…樂玄哥哥會被他們打死的……他是人，又不是鐵塊，怎麽經得住這麽毒打……”
    淩傲雪哭得鼻涕都流出來了，眼睛腫得通紅。
    她才不在乎什麽天因山地因山，隻不過看在瀾姐姐的麵子上才一忍再忍，沒想到這群臭道士還變本加厲！
    “那個火藥桶最討厭樂玄哥哥了，他肯定是故意的……”
    淩傲雪抱著他的胳膊一頓捶，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袖子，齊影岩拍了拍她的肩，安撫她別急。
    “你不是有葉潯姐姐的迷魂藥嘛，待會兒你撒出去，我趁機帶走樂玄哥哥溜走！”
    見她哭得梨花帶雨，齊影岩也不忍心，卻實在不苟同她的做法。
    且不說他不願得罪天因山，以樂玄的能力，不見得逃不走，甘願受罰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們這麽做反而會弄巧成拙。
    “你先稍安勿躁，我相信火因長老沒那個膽量打死他。”
    淩傲雪卻炸了：“被打的不是你，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
    齊影岩伸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淚水，卻被她賭氣一把推開！
    “雪兒！”
    他追過去，發現淩傲雪已經跑到了離闕那邊，又拽著對方的袖袍哭個不停。
    看著她把頭埋在離闕的肘窩裏，委屈得像隻無助的小貓。
    齊影岩內心生出一種莫名的酸楚。
    他雖喜歡她的刁蠻任性，卻沒辦法和她一起任性。
    離闕本就心急火燎，被淩傲雪這麽一磨，更忍不住了，眾目睽睽之下衝上刑場，對著火因長老直直跪下去。
    “師父！請您手下留情！”
    火因恍若未聞，手裏的鞭子沒有絲毫停頓。
    軟的不行來硬的，離闕心一橫，轉身抱住了樂玄，用身體替他擋住鞭子。
    他輕輕抵住樂玄的額頭，低聲喊他的名字。兩人貼在一起，遠遠看去宛若親密戀人。
    現場一片嘩然……
    火因長老被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隻有齊影岩發現，離闕正從自己的掌心，輸出源源不斷的鮮血，注入到樂玄的身體裏。
    樂玄臉色和嘴唇一片慘白，雙手緊緊抓著離闕的雙臂，像溺水的人死死抱住眼前的浮木。
    ……
    “他是我師弟，自然有我照顧就夠了。”
    “大師兄，你要務繁忙，我怕你忙不過來，還是讓我來照顧小翼吧。”
    “再忙我也能抽身照顧小翼，再說他不是還來了兩個朋友。”
    “你寧願讓外人插手，都不讓我見小翼？”
    “黎梓闕，我做不了天因山的主，難道還做不了我師弟的主了？你不要名聲，小翼還要。”
    齊影岩一大早就看到楚昀和離闕在門口舌戰，離闕非要把樂玄接走照顧，楚昀說什麽也不肯，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離闕占不著理由，最後被淩傲雪拖走了，說是五大巫師又有任務了。
    照顧樂玄的任務自然落到了齊影岩頭上，淩傲雪臨走之前給他甩了一筆巨款！
    “記得給我樂玄哥哥請最好的大夫，買最貴的藥材！”
    於是他去天因山的藥房取了藥，並打算親自動手給樂玄處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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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回來居然看到離闕正坐在床邊，整個人都湊到了樂玄身上！
    “離闕！你在做什麽？！”
    齊影岩憤怒拉開他：“他是男人，他根本不喜歡你，你這樣做是在騷擾他，和街上的地痞流氓有什麽區別？”
    “你怎麽知道他不喜歡我？他跟你說的？”
    離闕挑眉笑：“小翼他很會撒謊的，他是幽魂，沒有感情。”
    “他是人類。”
    “他的人身活不到成年。”離闕從他旁邊走過，語氣堅定。
    “所以他離不開我，隻有我的血，能讓他永生。”
    隻有我的血，能讓他永生……
    齊影岩看著離闕離開的背影，反複咀嚼著他剛剛那句話。
    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隻知道離闕的血可以操控幽魂石。
    其實他一直覺得之前墨藍舞說的異族血脈之事隻是個噱頭，他和離闕都不是墨藍氏後裔，但都可以操控幽魂石。
    相反樂玄和憶寒隻是可以觸碰，並不能發揮很大的威力。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樂玄吹幽魂簫時，離闕突然頭疼無比，又是什麽原因？
    餘光瞥到躺在床上那個陌生的白發少年，齊影岩眉頭一皺，把門窗關好後再給靈翼換藥。
    他輕輕解開靈翼的衣帶，剛準備替他脫去上衣，手腕一陣吃痛！
    靈翼突然睜開雙眼，銀色的瞳孔警惕地看著他，片刻又恢複溫度。
    “……影岩？你怎麽在這裏……”
    齊影岩清晰看到了他眼中的變化，他覺得靈翼和其他幽魂不一樣，他是有感情的。
    “我來幫你換藥。”
    靈翼鬆了口氣，緩緩起身，齊影岩見他吃力，俯身去幫他，卻被靈翼不著痕跡地推開了。
    氣氛有些尷尬，靈翼虛弱地笑了。
    “我還沒那麽嬌弱。”
    齊影岩隻好去拿藥，有些蹩腳地忙活起來。
    也得虧遇到的是個實在病人，整個上藥過程，靈翼都很安靜，默默地把頭埋在他肩上。
    齊影岩甚至能感受到他微重的呼吸。
    傷得這樣重，他一定很難受吧。
    “阿翼，幽魂石在你身上嗎？”
    “在……”
    見他去拿幽魂簫，靈翼按住他的手。
    “別，這裏是天因山，你這樣容易暴露的。”
    “那怎麽辦？你臉色不太好。”
    靈翼閉眼輕笑：“要不你讓我吸幾口血？”
    話音未落，齊影岩就把胳膊遞到他嘴邊。
    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臂膀：“吸吧。”
    靈翼卻搖頭：“我不想傷害你……”
    “齊影岩，我想……保護你。”
    聲音低若蚊吟，他看向門外，眼底滿是落寞。
    轉過頭的一瞬，齊影岩看到他脖頸處的兩道吻痕，眸色深沉。
    “你以後真要天天待在這裏了？離闕那個變態，你也不怕他哪天發狂吃了你！”
    齊影岩將剛剛的藥膏又抹了點在他的脖子上，手勁比之前重了些。
    靈翼突然笑了，把手枕在腦後，靠在床頭，衣襟半敞，透著一絲慵懶的性感。
    “你在擔心什麽？喜歡我的男人多了去了，又不止他離闕一個人，哪個能吃得了我？”
    “說吧，你來找我做什麽？”
    齊影岩也笑了，靈翼這副樣子，和那日把他拐到樂閑居後躺在榻上一樣，連問的話都一樣。
    有種說不出的灑脫。
    “找你借殘舞門的雪。”
    他話說完，屋子裏冷了幾分。
    靈翼沉默了片刻，終於看他。
    笑道：“不借。”
    “為什……”
    “借不了。”
    齊影岩又磨了幾次，靈翼就是不為所動，也不告訴他原因，最後不歡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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