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居】
    “這次全怪我，先前就該殺了他。”
    樂玄坐在床上，往齊影岩身體裏緩緩輸入靈力。
    齊影岩見他鬢角的白發開始若隱若現，製止了他。
    賀蘭汀已經給了他治內傷的藥，也不是特別難受，沒必要讓樂玄浪費靈力。
    “不是他弄的，我是幽魂石反噬的，我術法太低了。”
    他垂下眼眸，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
    “樂玄，我想學術法，墨藍術和幽魂術都可以。”
    “墨藍術我隻會些皮毛，憶寒更合適教你，他的墨藍術才是真正的頂級。”
    樂玄話鋒一轉：“隻不過你用墨藍術，豈不是坐實了你的身份。”
    “什麽身份？”齊影岩雙手作枕靠在床頭。
    “前任幽魂皇的大皇子啊。”樂玄躺在床上眯著眼笑看他。
    “我才不是！”
    齊影岩一下子惱了，翻身壓住他：“……你怎麽還在質疑我？！”
    身下那雙桃花眼裏充滿著探究之意。
    “能拿幽魂簫，能控幽魂石，又能讓藍憶寒對你鞍前馬後的，你不是墨藍憶琰，又是誰呢？”
    “我要是墨藍憶琰，為什麽上次滴血驗親沒驗出來？”
    樂玄沒有說話，沉默半晌後，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我作假了。”
    什麽？！
    “我怕得到我不想要的結果，當了一次懦夫，用的是我魂身的血。”
    “無所謂，滴血驗親本來就沒有科學依據。”
    他並不信這些。
    靈翼頓了頓，道：“齊影岩，我還是那句話。若是哪日我發現你欺騙了我，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第一時間殺了你。”
    “也不用哪日，你現在殺我也是一樣的，我這麽大一個隱患，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啊。”
    “喏，動手吧。”
    齊影岩拔下發簪，把雌雄劍遞過去：“反正咱們早晚得有人死在另一個手上。”
    靈翼定定打量著他生氣的嘴角，眉梢間蕩開了笑意。
    “我看不透你們人類的心。”
    “我師父說人類的心深不可測，我母親居然能在他身邊演了十年的戲，甚至能為他生兒育女。”
    “我想這中間興許有誤會，直到我發現她對我沒有一絲情感，才敢相信，人類有時要比幽魂絕情多了。”
    “所以我真的很羨慕你弟弟。”
    “後來我想通了。她對我師父隻是逢場作戲，她連我父親都不愛，又怎麽可能會愛我呢？”
    “人類的情感有時候是很深沉複雜的，也許她和愛小崇一樣愛你，隻是沒有展露出來。”
    “愛為什麽要隱藏呢？我的父母明明都還活著，我卻從未感受到一絲人類口口相頌的親情。”
    樂玄疲倦地合上眼睛，極力掩蓋住眼眶裏湧出的一股酸楚。
    “何止愛能被隱藏，恨也一樣。人隻會展露他想給你看到的東西，所以千萬不能被表麵迷惑了。有時候，喜歡不一定是真的，厭惡也可能是假象。”
    齊影岩聽出他聲音裏的苦澀和無奈，托腮望著他緊閉的雙眸。
    “阿翼，在我和離闕之間，你必須要始終站在我這一邊。”
    “好。”樂玄淡淡一笑。
    翌日清晨，齊影岩來宮內給憶寒送早飯，發現來往的賓客們議論紛紛。
    打探得知，“冥煞宮宮主親手燒了血冥煞”、“冥界大公主居然斷了冥帝的財路”之類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
    冥淺瀾此舉贏得了各界的褒獎，天因掌門更是公開讚揚她出淤泥而不染，年輕有大義。
    把冥帝氣得委實不輕。
    直接廢了冥淺瀾冥煞宮宮主的身份，下了一百條通緝令，派上千名幽冥滿幽魂界抓捕她，允諾誰能將冥淺瀾逮回，就把冥煞宮送給誰。
    不過放眼幽魂界，能抓得了冥淺瀾的，也是屈指可數，這些人又怎會貪念一個冥煞宮。
    藍憶寒聽完忍不住嗤笑：“冥帝這命令也就糊弄糊弄鬼，要是真有人把冥淺瀾給傷哪兒了，估計他能第一個衝上去給人宰了。”
    “可是冥淺瀾這樣三番五次和他作對，難保冥帝不會真的對她做什麽。”
    “隻要不是觸了冥界的根底，冥帝不會動她，那老狐狸對他妻子有愧呢。”
    “冥帝不是還有個女兒嗎？”
    提到這個小女兒，藍憶寒哀聲連天：“其實那個冥惟漪，我和師父之前都沒放在心上。她還是冥淺瀾主動求情，冥帝才勉強認的二公主，生母連個名分都沒有。
    “我們幽魂界一直都隻認冥淺瀾是唯一的冥之子。現下看來，她不見得不會成為冥帝的新培養對象了。”
    二人眉頭緊皺，這冥惟漪可比冥淺瀾要難對付多了！
    “最該愁的應該是靈翼，如果冥淺瀾對統治幽魂界無意，冥惟漪才是他最終的敵人。”
    藍憶寒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哎，我記得淩傲雪可是冥惟漪的人……”
    她要是餌，靈翼這條魚早晚得上鉤……
    齊影岩也不敢往深了想：“總之，這個冥惟漪不可小覷，咱們以後都得防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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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準備去看望纖歌時，玉玄宮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齊影岩一下樓就看到某個小身影，被淩傲雪攔在玉玄宮大門外。
    兩隻胳膊還朝著他這邊瘋狂招手。
    “哥哥！哥哥！！”
    “前兩日本宮主可聽說天因山又要考級了，考不好處罰非常嚴重，有次臭梨子不小心考了個第二，被火因長老差點打死。”
    淩傲雪叉腰大笑：“齊影崇，你該不是怕挨打，偷偷從天因山溜出來的吧。”
    “當然，不是……”
    齊影崇興奮的笑容戛然而止，心虛地瞥了一眼淩傲雪身後臉色僵住的齊影岩。
    “齊影崇，要是讓我知道你是偷跑出來的，你就死定了！”
    被自家哥哥這麽連名帶姓的稱呼，齊影崇知道齊影岩生氣的後果，隻得一條路走到黑。
    “我這次考得特別好，師父特許我出來玩的！”
    心裏慌得很，齊影崇麵子上還是鎮定自若，一個飛奔撲倒齊影岩身上！
    “哥哥，小蟲要哥哥愛的抱抱！”
    齊影岩瞅著像樹瀨一樣掛在身上的小人，到底心軟。
    “馬上都要過十歲生日了，怎麽還跟個小孩一樣。”
    他一把將小崇抱了起來，對方立馬小雞啄米般在他臉上連親三下。
    回到屋裏後，齊影岩卻犯了難，他不能讓小崇和他住一起，憶寒與他隻有一簾之隔。
    他那個師傅天天來看徒弟比看自己親兒子都勤，半夜三更都能飛過來給憶寒蓋被子。
    對小崇來說太危險了！
    “哥哥！小崇不要搬出去嘛！”
    小崇抱著自己的行李，眼眶裏噙著滿滿的淚，隨時都快要滴出來。
    齊影岩好說歹說都不頂用，眼見又要開哭了……
    “我們可以搬出去住嘛~”
    衣角被揪住，小崇眼巴巴地望著他。
    “可是哥哥要照顧你憶寒哥哥啊。”
    “我不管，我就要和哥哥一起住！嗚嗚嗚……”
    果不其然，小崇見局勢不妙，一屁股坐地上哇哇大哭！
    對自己在齊影岩心目中地位大不如前，感到委屈的不行！
    被吵醒的藍憶寒有些尷尬：“要不，我搬走？”
    聽到這句話，小崇哭聲明顯小了，在旁邊偷偷察看齊影岩的臉色。
    這小子就等著憶寒這句話呢。
    齊影岩捕捉到他眼底的狡黠，聲音冷了幾分。
    “你要是不聽話，我馬上就把你送回天因山。”
    此言一出，小崇趕忙乖巧爬起來，拍拍屁股灰走到齊影岩麵前。
    挺直胸脯站好：“小蟲保證聽哥哥的話！”
    “你想和誰一起住，要不我送你去林師兄那兒？”
    藍憶寒驚掉了下巴：“你這是要……以毒攻毒？”
    他這是看不出來這倆兄弟不對付嘛？還讓住一塊，虧想的出來。
    齊影岩皺眉：“你上哪兒學的成語？樂玄是毒？”
    小崇緊跟著撇嘴道：“小蟲也不是毒！”
    齊影岩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臉頰：“可是把小崇交給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啊。”
    轉頭對憶寒道：“我的意思是讓樂玄去對付你那大麻煩師傅，再好不過了。”
    樂玄天天躲靈帝躲得遠遠的，肯定能把小崇安頓好。
    “你開心就好。”藍憶寒聳聳肩，啥也沒說。
    “哥哥，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我想一個人住。”
    齊影崇眼中的光芒暗了下來，聲音也低沉了不少，跟剛剛那個還在地上撒潑賣乖的孩童狀若兩人。
    淩傲雪還是有眼力見的，把齊影崇安排到了一個非常遠的偏殿，她說除非靈帝晚上喝多了跑反了，否則二人絕不會碰麵。
    安頓好後，齊影岩去了嫋音軒。
    老遠便聽到了一段久違的戲曲聲，悠揚婉轉，聽得人酥酥麻麻。
    走進門，纖歌正對著鏡子梳妝，看上去狀態好了很多。
    他把賀蘭霆已死的消息告訴了他，纖歌並沒有什麽太大喜悅，隻是輕聲說了一句。
    “謝謝你齊公子，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的。”
    聽到這話，齊影岩心裏突然生出一股酸澀：“人是要講信用的，說到就得做到。”
    纖歌笑了：“我正在籌備我的告別演出，時間定在大年三十那晚，一年的最後一天，想給自己的演藝生涯畫上句號。”
    “……那你可得給我留張內部票，我肯定買不起。”
    “那是必然，我還打算請你幫忙呢！”
    “隻要你開口，”
    纖歌沒說，隻說到時候自會告知他，把齊影岩吊了好幾天。
    然而很快，齊影岩發覺到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他每天都能看到穀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找纖歌。
    “以前沒見你這麽對我用心過。”
    正在塗唇脂的穀雨臉上浮起一絲羞雲。
    “咱們太熟了，雖是主仆，但殿下您對我很好，我心裏一直把您當自家哥哥看的。”
    “那也得注意。我到不在意你給我戴綠帽，隻是你天天去人家屋裏，自己的名聲也不好啊，就算是仰慕的粉絲，也不能去這麽勤。”
    穀雨挽住他的胳膊，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甜的微笑：“悄悄告訴你，我和曲公子已經八字有一撇了。”
    “……真的假的？”齊影岩有些震驚。
    他沒想到穀雨會進展這麽快？
    “他說會在演出上公開我，等過完年就同我離開玉玄宮，一起去西漓生活。”
    “淩傲雪肯放人？”
    “嗯！”穀雨用力點頭，“我也沒想到那個小宮主居然妥協了，也許是看到我確實把曲公子照顧得很好，也釋然了。”
    “殿下，我是真心實意喜歡曲公子的。以前隻是仰慕他的容貌才華，如今是……心意相通。”
    齊影岩看著她滿眼都是眷戀與愛意，隻得故作歎氣。
    “女大不中留啊，看來我這做哥哥的，要努力賺錢，給你準備嫁妝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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