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影岩側過身，摸摸他的小腦瓜。
    “為什麽不能？喜歡分很多種，我喜歡你是親情；你離師兄喜歡樂玄，那是……愛情；而我對樂玄的喜歡，那叫友情，同你憶寒哥哥一樣的，我們是朋友間的欣賞。”
    “不一樣！你和憶寒哥哥關係再好，你也沒叫他什麽阿寒小寒的……”
    那是人家名字正好兩個字，沒必要添字。齊影岩發現他就是在吃醋拈酸，決定妥協。
    “行了，以後我不叫了，一個稱呼而已，你就在這兒亂編排，想必是我這段時間對你疏忽了。快睡覺吧，你不知道你哥我最討厭吃不飽飯和睡不好覺的嘛……”
    哈欠連天的齊影岩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他領著小崇去膳房吃早飯，樂玄正好也在裏麵。
    本來準備過去一起吃，怕小崇多想，就在門口坐了下來。
    “你們兩個人就吃這點？”
    樂玄臨走之時，端了一盤蒸餃和兩碗銀耳羹給他們。
    齊影岩隻得擠出笑臉打招呼，想到昨晚答應的事，一時不知怎麽稱呼……
    叫樂玄太僵硬，叫靈翼覺得怪怪的，就換了最初始的稱呼：“早上好啊，樂公子！”
    走到門口的樂玄驀地回頭，也衝他溫和一笑：“早上好呀，齊公子。”
    齊影岩石化了，怎麽感覺這樣更曖昧了……
    拄拐杖進來的藍憶寒感覺被嚴重創傷，一臉鄙夷：“咦~你倆幹嘛？大清早就惡心我！”
    齊影岩起身扶他：“你怎麽自己來了，你不是四肢不健五竅不靈的嗎？”
    “我師父不見了，昨晚就沒來，我餓了一整夜，腿都餓醒了！”
    藍憶寒夾起一個大肉包就塞嘴裏，邊啃邊抱怨：“……說肘就肘，也不管我死活了！”
    昨天……那不就是小崇出現後嗎？
    該不會是想回去派人抓小崇吧！齊影岩看了眼正在吃飯的小崇，心底莫名湧起不祥的預感。
    玉玄宮不比天因山，魚龍混雜，確實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拐走一個小孩。
    腦海裏已經幻想出無數個小崇哭著被蒙麵幽靈拖走的畫麵……
    齊影岩終於坐不住了，騰的一聲站起來：“快點吃，吃完我送你回天因山。”
    “咣當——”
    手裏的湯勺掉到碗裏，小崇反應過來立馬跑到齊影岩懷裏嚎啕大哭：“我不回去，嗚嗚嗚……我以後不說樂玄哥哥壞話了，哥哥你別趕我走！”
    淚珠子順勢掉下來，抹了把淚，眨巴著眼睛瞅著齊影岩。
    委屈的樣子不知道多可憐。
    藍憶寒猜出他心中所想，安慰道：“就你弟弟這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整天就知道哭！我師父真不至於……”
    話雖如此，齊影岩可賭不起，安頓好憶寒後，先帶小崇去買糖葫蘆樹，買完就給人送走。
    沒想到那小販說糖葫蘆已經被人預訂了，不能賣給他們。
    好不容易看到心心念念的糖葫蘆樹，小崇總算露出了笑臉。
    “叔叔，我們可以出雙倍價格，求求您把它賣給我們吧！”
    “給多少錢也不行，做生意不能沒有誠信！”
    “哥哥，要不我們等那個人來了再和他商量吧！”
    齊影岩答應了，小崇咽下自己的口水，乖乖找了個地坐下來，托著下巴，滿心歡喜地盯著即將屬於他的糖葫蘆。
    等到了晚上，人也沒見著，那小販也是個講原則的，就不肯賣給他們。
    望著頭頂的太陽變成了月亮，齊影岩道：“先回去吧，明天再來。”
    “我不，我就要今天買！”
    小崇比小販還偏執。
    齊影岩伸手去拉他：“回家。”
    對方把頭扭了過去：“不回家。”
    “回家，明天再給你買。”
    “買不到糖葫蘆樹，不回家。”
    看這樣子，強驢附身了。
    齊影岩掃視四周，二話不說，撿起樹枝往屁股上狠抽了兩棍，小崇吃了痛才肯跟他回玉玄宮。
    等一天沒等到糖葫蘆，這家夥一路上那是撒潑打滾非常不配合。到玉玄宮後，齊影岩終於忍無可忍，揚言明天就給他送回天因山。
    沒想到一轉身，小崇不見了。
    此時正是戌時，玉玄宮生意最火爆的時候，大殿裏全是人，齊影岩哪裏還找得到人？
    他又氣又急，隻得到處喊：“小崇，你在哪兒？”
    找了一圈下來，也沒看到人影，齊影岩這才慌了。
    “我不送你回天因山了，你快出來，別嚇我！”
    茫然環顧周圍，人來人往，全是形形色色的客人，上哪兒找個半大點的孩子。
    正在他萬念俱灰時，感應到了來自身後的目光。
    一回頭，果然！
    有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正躲在柱子後麵探出頭來偷瞟他。
    賊頭賊腦的模樣，不是齊影崇是誰？
    怒火一瞬間從胸口直竄腦門！
    齊影岩抄起旁邊桌腿：“齊影崇！有種你別跑！！今晚不揍死你我就不是你哥！！！”
    被發現的小崇拔腿就跑，像隻受驚的兔子，在人群裏一路橫衝直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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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個子小，沒一會兒就竄沒影了，齊影岩跟後麵追得氣喘籲籲。
    赤梅殿到處燈火通明，唯一一處燈火闌珊的地方便是雅間。
    樂玄除了重要日子幾乎不營業，雅間一般都是纖歌偶爾有空來當會兒替身，一般人根本聽不出來真假。
    纖歌現在白天去城外施粥，晚上準備告別演出，也沒工夫來了。
    所以雅間幾乎成了擺設，也成了最好的避所。
    黑燈瞎火，齊影崇順著簾子，偷偷從底下鑽了進去。
    雅間裏的主仆二人正在說話。
    “他今天都幹了些什麽？”
    “一早去集市買了……十斤小龍蝦，回來後去了……絳梅園，到現在……還沒出來。”
    顏舍結結巴巴地回著話，他知道自己說的每個字都能讓靈帝動怒。
    “昨天跟男人出去逛街，今天又陪個女人吃海鮮。成天鬼混，我來這兒這麽多天，就沒見他練過一次功。”
    “公子交了很多人類朋友，臉上笑容也多了。”
    “可不是嗎？”靈帝冷笑一聲，“天天混在人堆裏，也把自己當人了。”
    靈帝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到門口，突然一個黑影衝了進來，直直撞到他懷裏。
    “唔——好痛！”
    冷不丁傳來一道痛呼聲，把身後的顏舍嚇得一個大警覺。
    看來人身形不高，估計又是個亂闖的小孩，正準備拎起來丟出去。
    “你是哪家的小孩，跑這裏來幹什麽？”
    靈帝抬手攔住他，示意他不必輕舉妄動。
    “對不起，叔叔……”
    小崇連忙鞠躬道歉：“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我剛剛跑得太快了，裏麵太黑了我沒看清……”
    見他愧疚的語氣，靈帝倒也沒再責備。
    他彎下腰，對著那個低頭摸鼻子的小孩溫聲道：“疼不疼？”
    小崇趕忙搖頭，怕他看不見，又仰頭微笑：“不疼不疼。”
    他抬頭的一刹那，靈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顏舍清清楚楚看到，那是一張和靈翼極為相似的臉。
    小崇沒有感受到他們的異樣，拽著靈帝的衣角笑著說：“叔叔，我哥哥在後麵抓我呢，我能進裏麵躲躲嘛？”
    靈帝怔怔地望著他嘴角的笑容，那是他腦海裏回憶了無數次的笑容。
    靈翼再怎麽模仿，也隻能學到七分像。
    羽兒……他在心裏喊出這個名字。
    那個像太陽一樣溫暖的孩子，臨走前還朝他笑著揮手告別：“爹爹再見！”
    這一去，便成了永別。
    此刻，他隻覺得身浸寒潭，木然站在原地，臉上布滿淒慘的笑容。
    齊影崇終於意識到了對方的不對勁，眯起眼看著麵前的人，笑容逐漸消失。
    靈帝很快緩過神，眼底又是一片冰冷虛無，再無剛剛那半點人味。
    “你是月淵國那個小皇子，你叫什麽名字？”
    齊影崇雙手背後退了一步，歪頭故作驚訝：“叔叔您，也是我父皇的朋友嘛？”
    靈帝點頭，上前捏了捏他的臉：“是的，我和你父母都是關係很好的朋友，我們三人幾乎是一同長大的。”
    又用拇指輕輕順著他的臥蠶慢慢擦過，像是在透過這雙眼睛，紀念著什麽熟悉的觸感。
    “你在幹什麽？！”
    一道喝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齊影岩驚慌失色衝進來，將小崇整個人拽了過去，從後麵悄然按住他抓著刀的手腕。
    “靈帝陛下，您怎麽會在這裏？我剛剛碰到憶寒，他一直在找您呢。”
    他努力平複心情，一本正經地胡編亂造。
    “實在抱歉，我弟弟他比較調皮，衝撞了您還請見諒。”
    他再次深鞠躬，把這輩子學的禮貌都用盡了：“陛下，天色已晚，我先帶他回去了。”
    剛要轉身，卻被顏舍攔住。
    齊影岩惡狠狠瞪著他：“顏護法？”
    四周一片死寂，空氣仿佛停滯了。
    良久，才聽到靈帝的聲音。
    “本想來這裏聽聽絲竹聲，卻不料都是嘲哳聲，聽得實在叫人心煩。”
    他驟然打開折扇，那一身肅殺之氣把小崇嚇得頭埋進了齊影岩的懷裏。
    顏舍卻退後半步：“二位殿下請回吧。”
    走的時候，齊影岩雙腳都在打顫，恨不得連夜給小崇送走。
    他真害怕這個瘋子會對小崇做什麽。
    當晚，靈翼的樂閑居來了一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靈帝喝得酩酊大醉，抱著他哭得像個小孩。
    “如果羽兒還活著，也該和那個孩子一樣……”
    靈翼遞給他一杯醒酒湯。
    “沒有如果，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
    他聲音溫柔，透著蠱惑人心的妖異。
    那雙美麗的桃花眸，再怎麽笑，都無法掩蓋眼底的冷漠。
    他知道靈帝不喜歡他，他必須時刻戴上麵具，裝得像個人類，才會得到別人的喜歡。
    “那個孩子的笑容，和你哥哥一模一樣。”
    “是的，他和哥哥都很像我母親，隻有母親才有那樣溫暖明媚的笑容。”
    “可惜我比較像您，您不喜歡我，是因為您也很討厭你自己。”
    “明明都是深淵裏的惡魔，為什麽總去妄想得到頭頂的明月呢？”
    隨著靈翼的這句話，整個房間陷入一片漫長的沉默中。
    許久，他突然開口道：“翼兒，我要是哪天被人殺了，第二個死的就是你，你不會比我多活一天。”
    靈翼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毫不畏懼地回應：“是嗎？我早就不需要您的庇佑了。”
    “你以為那小子能保你一輩子？人心難測，你豈敢斷言他日後不會背叛你？”
    安靜的房間內，傳來靈翼冰冷的聲音。
    “我不會讓他有背叛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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