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書萱口吐蟲子的事不消人傳便已鬧得書院皆知，畢竟大家都是親眼見著那些蠕蟲的。小的像蛆蟲一般，大的竟如幼蠶大小。
    書院的學生大多是富貴人家出生，哪裏見過這樣的汙穢之物，當時也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這蟲子會吃人。”
    學生們一聽頓時亂成一團，幾乎是跌跌撞撞地逃出昭華堂的。於是，上了一半的堂課隻得終止。
    至下午毓坤書院放學時，對麵的太學也將此事傳得沸沸揚揚。
    太學課業較之毓坤書院更重，下學時間晚些，有好事的太學生便趁著課休時間過來打聽消息。
    謝無曇與常惜嘉今日約好去方寸軒，在書院外上馬車時，正見著一太學生攔著相熟的女學生問問東問西。
    女學生很是嫌棄，癟嘴道：“葉棠，你如此好事，當心如衛小公子一般被太學除名。”
    葉棠臉皮厚，依然不讓路，“怎會，我看就是衛家招人恨。我葉棠，可從不招惹閑人。”
    “你可慎言吧，別仗著有沐家撐腰胡言亂語。”女學生白了他一眼，不再與他多說。
    葉棠還要再問，女學生已經離開。他悻悻然搖頭，卻瞥見不遠處的一輛漸遠的馬車。
    “那車，怎有幾分眼熟？”葉棠摳了摳腦袋，想了片刻一無所獲，便將之拋之腦後。
    方寸軒位於城西近外城處，占著很大一塊地兒。常惜嘉素愛騎舍，時常來照顧生意，與掌櫃相熟。
    “今日常小姐帶了小友來，那老夫定要讓二位小姐滿意而回。”
    掌櫃親自接待，將二人請進了小廳之中。不多時，便有小廝拿了七八隻球杖過來供她們選擇。
    謝無曇從中挑選了一支，拿在手中試了一試。
    掌櫃在旁笑道：“小姐好眼光，這支球杖是這些裏麵最好的。檀木質地堅硬不易折，杖杆上的雕花技法也細致精妙。”
    謝無曇細看了那杖杆上的雕花，是一幅百戲圖，稱得上細致精巧，但在雕工技法上略顯稚拙，所以整根杆子看起來有些浮誇。
    掌櫃如此誇讚，謝無曇不免駁道：“這雕工可不如進門處看到的馬球精巧。”
    聞她所言，先開口的竟是常惜嘉，“你倒是眼尖的，那馬球可是他們方寸軒的鎮店之寶。看那雕工較之某些名家也不遑多讓，曾有人出千兩銀也沒能讓掌櫃割愛。”
    掌櫃點頭附和道：“是的是的，常小姐說的對，那馬球確是不賣的。”
    謝無曇也隻是一提，並無奪人所愛的打算，況且那種花裏胡哨的雕花也與馬球本身無關。
    最後謝無曇選了支簡單無飾的球杖，難得是百年老檀製成。
    常惜嘉隨即拿出銀子付了，謝無曇欲言推辭，卻被她拉著出了小廳，“別說了，去試下球杖吧。”
    方寸軒之後有一大片空地，四周以竹欄圍了起來，鋪以礫石設有洞門，兩側架了看台。比起毓坤書院的馬場，方寸軒這個設置更為完備。
    “自然完備，這裏本就是供人租用的比賽場，每年在此舉行的球賽少說也有十場八場。”常惜嘉一邊解釋一邊遞上球杖，“閑時則能供方寸軒的貴客練個馬試個球，可謂是一舉兩得。”
    謝無曇接過球杖，對準地上的馬球揮杖，小球刹時飛起，不偏不倚落入網囊中。
    常惜嘉見她一擊，高聲喝彩，“謝如兒，你不錯呀，才不到一月，把我都快比下去了。”
    謝無曇也不謙虛，笑道：“改日比試比試。”
    常惜嘉見她得意，忙又潑冷水，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笑在一起。
    笑聲很是爽朗，讓這初冬的黯淡平添了暖意。球場與軒室之間，立著一座三層高的樓舍，此處正好能將馬場的風光盡收眼底。
    蕭轍拿著個鏤了三層的鬼工球把玩，透過雕花窗欞，蒼涼殘照灑在少女的身上，竟讓人覺得熱烈繁華。
    他看了許久，直到那一抹餘暉被時間消磨在帝都的城牆之下，少女才意興闌珊地收了球杖，與同伴一起離開了球場。
    蕭轍這才朝室中立了不知多久的飛聲招了招手。
    飛聲立馬精神起來，拱手道：“王爺，不二樓傳來消息，北齊那邊又有行動了，細作目前已經入周，過幾日會將畫像送來。”
    蕭轍重新拿起刻刀，一邊轉動鬼工球，一邊道：“等了兩個多月，終於有了動靜。叫他們都打起精神來，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否則帝灝那裏，可不好蒙混了。”
    飛聲頷首，答了一聲“遵命”後又有些猶豫，“隻是那不二樓真如此神通廣大，連北齊細作的動向也一清二楚？會不會有陰謀。”
    蕭轍臉色無疑，道：“這不二樓在江湖上信譽極好，本王倒覺得他們有這樣的能耐。為得這則情資，本王可是花了重金，是沽名釣譽還是實至名歸，且看此次的結果吧。”
    飛聲領命而去，離開前將雅室中的燭火點得通亮。今日王爺大約會在這裏待上一整夜，雕刻那顆象牙球十分費眼，王爺的雙眼可不能瞎。
    借著燭火，蕭轍開始認真擺弄手中的物件，心思也跟著沉了下來。距上次北齊細作被謝家那丫頭殺掉後，已過兩月。因為當時動靜鬧得太大，其間北齊一直斷了與大周的往來。
    此次再派細作入帝都，想必是要遞送重要的情資。謝家丫頭所說的契機，如今便有機會了。這一次，他要的可不止是敵國傳遞的情資，他還要北齊與大周的情資體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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