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衡陽子思索著這破落城中有哪位故人時，城外鳴鑼聲大起。街道上的人慌張四竄，口中驚惶地嚷著：“又……又攻城了。快……快躲起來。”
    隨著這雜亂的吃喝聲，千百支火箭從天而降，像落下的繁星。火箭大多落在了屋舍上，點燃了茅草屋梁，不出片刻城中火光大亮，尖叫聲此起彼伏。
    衡陽子躲開一個被箭點燃的人，護著天機往安全之所躲避。剛剛到一處石橋下，卻見那裏已經擠滿了人。
    難民們見又有人來搶占位置，紛紛露出惡意。
    “這裏已經擠不下了，你們快離開。”有人先出頭道。
    天機擰著眉，看著那天空飛來橫去的火光，勸道：“這裏不安全，你們換個地方躲。”
    有人嗤笑道：“我們換個地方？好讓你躲進來嗎？你們快滾開，若再不滾開，別怪我們不客氣。”
    那人話音一落，已有幾個青壯站起身來虎視眈眈地望了過來。橋下足足有數十人，就算衡陽子也雙拳難敵四手。
    衡陽子退了一步，對天機道：“師父，我們另找去處。”
    可天機也不知中了什麽邪，非不聽勸，一個勁地往上湊。剛走近，兩人便被難民團團圍在了中間。
    衡陽子對眾人憤然道：“你們幹什麽？我們不過是想借個地兒。你們這些人現在倒團結起來了，前些天搶食的時候可是打得要死要活。也不看看，那時是誰給你們的米。”
    又是一波火箭射向城中，卻照不亮橋下這些人的嘴臉。靜謐之中，忽有人道：“是……是這位老神仙，是他們殺了那些屯糧的奸商開糧倉放糧的。”
    然而生死關頭，這話卻沒能喚醒眾人的良知。遂有人回道：“現在人都要死了，還什麽糧不糧的。”
    “對，我們這兒容不下你們，快走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衡陽子不是沉得住氣的性子，聽了這些話，頓時目眥盡裂，竟先出手打在最近一人的胸口。
    這一出手，再停不下來，打倒幾人之後。不知誰抄起了地上一截木棍，朝著衡陽子的頭砸了下去。
    衡陽子隻覺得頭頂一痛，有什麽從發際流了下來，他一摸竟是血。打他那人也被嚇了一跳，拿著棍子的手顫抖著。但恐懼反而讓人更為亢奮，棍子又高高地舉了起來，就要揮出時，有什麽東西迅速飛來，一道寒光閃現，正執棍人的手腕。
    隨著那人一聲尖叫，衡陽子已然看清那手腕上插著的是一柄飛刀。他連忙回頭，隻見不遠處的河堤上站著一個精壯的黑衣男子。
    男子快速躍到天機與衡陽子身邊，拱手道：“天機真人，在下受人之托帶您離開沂州，二位請隨我來。”
    “出城？”衡陽子上下打量男子，被打了一棍，他沒什麽好氣，“受誰之托？怎麽出城？”
    男子依然客氣，“受謝家二小姐謝無曇之托，至於出城，在下自有辦法。”
    衡陽子睜圓了眼，“小師妹？師父……”
    他本想問天機此人是否可信，卻見自家師父臉上平靜如斯，難道一切皆在他掌握之中？
    天機沒理會衡陽子一臉窘相，隻上前對著橋下眾人道：“你們真不離開？”
    方才那幾個圍攻他們的青壯有些害怕，退了一步惡狠狠地道：“不……不要以為你們三個人我們就怕你們。我們不不離開，你們快滾。”
    天機歎了口氣，再不看那些人的麵目，帶著衡陽子二人轉身離開，“天意不可違，天意不可違。”
    三人走出十丈開外，隻聽身後一聲巨響，回頭看去，方才那石橋處塵煙飛起，除了能聽到陣陣哀嚎什麽也看不見。等到塵土散去之時，才見石橋被攻城的投石壓成了兩段。
    ———
    蕭轍派洛城前往沂州時，向謝無曇遞了消息。帝都去沂州需要五日，在城中耽擱兩日，折返而回又需五日。
    如今謝彰病發已近二十日，若與前世獨孤玥的境遇相同，足夠時間等到天機來帝都為其治療。然而許是孩童的身體不如成人強壯，便是這幾日，謝彰的病情急轉直下，人已陷入昏迷之中。甚至，已有人開始勸謝欽早早地為幼子準備後事。
    就在此時，府中又發生了另一件事，謝靈犀失蹤了。她原本是出府采買胭脂水粉，馬車在巷子裏被人劫了。劫車的人將丫鬟與車夫打暈了，隻綁走了謝靈犀。因對方蒙麵，丫鬟並不知道其身份。
    謝欽一急之下便要報官，臨到出府前卻被匆匆趕回的謝昀劫了住。
    “父親，這事關靈犀的名節，萬不能報官。不如交給兒子，兒子會將人找回來的。”
    謝欽本已為幼子的事焦頭爛額，哪裏還有心思權衡利弊，便由著謝昀去辦，“三日，三日後若找不到人，真要報官了。”
    謝昀如今在殿前衛任職，手下多少有些兵衛。可他動用了職權，一日過去卻未見成效。
    屬下也有些犯難，不禁勸道：“將軍，帝都該找的地方都已找了。再找下去怕是要耽誤正職了，屬下們……”
    “你們去吧。”謝昀有些絕望地揮了揮手，但他知道帝都還有一處未找，那便是玄羽衛。
    謝無曇與玄羽衛的蕭轍關係密切，這是帝都人人皆知的事。謝昀篤定謝靈犀失蹤與謝無曇有關，故而有理由懷疑人如今在玄羽衛中。
    硬闖是不能，那隻有去找謝無曇那女人了。比起獨孤玥，他這二妹妹可難搞太多了。
    與前次一樣，謝昀到觀瀾院後被連翹攔在了偏廳。隻是如今他再沒了前次的修養，對著眼前的婢子就是一頓責難，“你一個婢子，哪兒來的膽子攔我？”
    連翹哪甘示弱，也沉著臉懟道：“小姐現在正忙，無暇見客。”
    謝昀額上的青筋跳了一跳，十多年來，這是他頭一次不加掩飾地流露出惡意，“賤婢，還不讓開。”
    然而今日謝無曇來得很快，在他要對手之前出現在廳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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