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道子看了眼簾外男人的左臂，幾分落魄，縱使他以前如何風光，此時不過是他腳下的一隻蟲子。他要他生，他就生。他要他死，他就死。
    隻要蕭轍上了這輛馬車，他就不會讓他再活著離開。玉道子想到此，心頭一陣快感。至於蕭轍死前的最後一點要求，他便答應了吧。讓他最後看一眼心頭愛，也算是自己積德行善了。
    “好，你上來。”玉道子鬆了口。
    簾子被人掀起，窗外落日的光照了進來，晃得謝無曇眼睛生疼，蕭轍的出現正好掩住那一抹餘暉，給她留下個鍍了金光的身影。
    她看清他的麵孔，竟帶著得逞的笑意。
    “謝如兒，別怕。”他說，“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嗎？這次換我保護你。”
    那一瞬，謝無曇仿佛猜到了什麽。而玉道子亦然，可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轉向。
    蕭轍的右手已握住刀刃，眨眼間一支冷箭緊隨而至，擦過謝無曇耳旁幾縷發絲，刺穿了玉道子的右肩，直接將之釘在了車壁上。
    “啊啊……蕭轍，貧道要殺了你們。”玉道子瘋狂大叫，手中的匕首早被蕭轍奪了去。
    謝無曇驚魂未定，已被蕭轍拉入懷中。他的呼吸清晰可聞，撩得她耳朵發癢。她推了他一把，卻被箍得更緊。
    “放開。”謝無曇道。
    蕭轍道：“別動，手臂很痛的。”
    她恍然想起他那隻吊著的手，放鬆了抗拒，“臭道士看著呢。”
    蕭轍騰出手來往還在叫囂的玉道子劈了下去，立時安靜下來。
    “現在可以了吧。”他道。
    謝無曇無言以對，正琢磨著會被他抱到幾時，車簾被洛城挑了起來。
    車內除了血腥，還有曖昧。洛城一愣，慌忙地收回手，“抱歉王爺，屬下……屬下覺得您的傷口需要先行處理。”
    看來屬下都比他拎得清，謝無曇在他肩頭“嗯”了一聲，“我也覺得。”
    落在蕭轍耳中，便是她對自己的關心，他終於意猶未盡地鬆開了她。
    車外飛聲也已趕到，將謝無曇請去停在不遠處的四爪龍車。謝無曇有些不願，躊躇著道：“連翹會找過來的，就不麻煩了。”
    蕭轍的肩傷並不嚴重，被他自己卸掉的手不過是脫臼，此時已經被洛城接回去。見謝無曇拒絕，他忙著接了口，“你本就是被玄羽衛牽連，何來麻煩一說。連翹也不知何時能來，你要站在這裏等嗎？本王不介意陪你。”
    這次倒是稍微講了講道理，隻是這道理講得也帶著威脅的意思。謝無曇不耐與他口角，且今日經此一番，她早已疲憊異常。與其站在這瑟瑟秋風中，真不如去馬車中等候。
    蕭轍的馬車是禦賜之物，自不是謝府馬車能比擬的。平日這馬車招搖過市，總嫌棄其太過占道，真等謝無曇上了車才知道內有天地。
    這馬車竟有前後兩廳，前廳頗大，搬了茶桌圈椅，置了香爐花草。隔著扇木門，裏麵是內室，放著一張臥榻。
    這皇家人，還真是會享受。
    謝無曇剛剛坐下，蕭轍也跟了上來，坐在茶桌對麵的坐椅上。他的傷口已經處理好，連剛才抓握匕首時割傷的手掌也纏上了繃帶，隻是那身錦袍未及換下，上麵還沾著血汙。
    “剛才那樣做，很危險。”她先開了口。
    得到她的關懷，蕭轍很高興，但並不應她的話。他隻朝她伸出手，茶桌並不寬大，指尖輕易地觸到她的下巴。她下意識地想躲，他則用了三分力不讓她得逞。
    “別動，你的傷口也需要處理。”
    蕭轍說著，將圈椅搬到了她旁側，將準備好的藥膏與絹帕拿出。他依舊伸手捏住她下巴，微抬起她的下頜，這次謝無曇沒有躲，任由他擦去脖子上的血跡。
    傷口並不深，但還是會痛，有些火辣辣的刺痛感。
    蕭轍見她蹙眉，手上的動作又輕柔了幾分，“害怕嗎？”
    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謝無曇依然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啟唇答道：“自然害怕，但不二樓會將我的消息傳回的，被解救隻是時間問題。我能自保，也並不特別害怕。”
    蕭轍聽了答案，默了片刻，又問：“那日呢，害怕嗎？”
    謝無曇愣了半晌，意識到他所言為何，不禁咬了下唇，“比今日害怕。”
    他的手頓了下，重新動作時越發小心了些。他用食指沾取藥膏，然後塗在她的傷口處，“那是遭遇刺客，確在我意料之外，而且我真不知你如此怕水，想必也是有原因的，你不說，我便不會問。既然做了，道歉也無用。你若氣完了，便來找我討還吧，任你處理。”
    因仰著脖子，謝無曇看不清他的神情，於是將頭低了低。
    “別動。”蕭轍及時攔住，沒好氣地道：“別看，本王從不向人道歉的，給我留點臉麵。”
    謝無曇沒有表情，心裏卻覺得好笑，想來蕭轍此時應是一張窘迫的臉吧。等他又擦了層藥，才答：“我定會向你討還的。”
    蕭轍臉上總算有了笑意，故而念頭也大膽了幾分，“那不二樓的集火令，是不是該還給本王了？”
    “想得美，是你自己不要的。”謝無曇答道。
    藥已經上完了，蕭轍道了聲“好了”，卻沒舍得鬆開輕捏住少女下巴的手指。
    因剛才不經意間咬了唇瓣，謝無曇的唇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齒印，唇色也更顯鮮亮，像染了花色一般誘人。蕭轍心弦微顫，手指忍不住向上，便要撫在了她的唇上。
    正當車內氣氛變得柔和之時，馬車外好巧不巧地喧鬧起來。
    飛聲立在車外，稟報道：“王爺，二小姐的丫鬟連翹追來了，與她一道的……還有常小將軍常柏淇。”
    蕭轍的好心情在聽到最後三字的一瞬蕩然無存，連臉上的笑也變得邪肆，“常家小子，又是怎麽回事兒？”
    謝無曇瞥了他一眼，站起身來，“就那麽回事兒，王爺想的那樣。”
    蕭轍唇色一勾，一把將她拉回椅子上，對頭車外的飛聲道：“去告訴他們，本王親自送謝二小姐回府。他們要跟著，就跟來，否則滾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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