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的夜空被煙花點亮，璀璨的光芒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麵上，仿佛無數顆星辰落入凡間。紅似火，粉如霞，紫如夢，宛如一幅絢麗多彩的畫卷在天地間徐徐展開。
    上一次看煙花是千秋節，她上了他的賊船。還真如他當時所說，這船一上，怕是此生都下不去了。
    前世她經曆了崔銘修，將所有的苦難都嚐盡了。重生歸來，她深知情深不壽。曾多少個夜裏，她想過這一世絕不再談情字。可到底情深難逃，若前世是劫，隻願今生皆餘幸。
    煙花過半，蕭轍忽覺手背一點冰涼，低頭才發現懷裏的人眼中瑩瑩。
    “怎麽哭了？”蕭轍打趣，“莫不是感動的吧？”
    謝無曇哼了一聲，“蕭南轅，這在下風口呢，那煙花的灰燼不都吹進眼裏了。”
    蕭轍噗呲一聲笑了起來，攬著她的手又緊了一分。
    謝無曇拿起幾上的酒水喝了一口，壓下心頭的那丁點感慨。正要認真看煙花時，聲音在耳邊響起，“對了，謝昀與謝靈犀如今還在謝家戶籍上嗎？”
    蕭轍忽然提這一茬，讓謝無曇有些意外，“早已去官衙改了戶籍，現在已經分戶立冊了。怎麽忽又提起這事？”
    蕭轍答：“昨日在官中見到謝昀，想起這事兒，也是怕未來嶽父心軟。”
    謝無曇笑道：“放心吧，謝家人重情，但若真傷了心，也是絕對會心狠到底的。”
    蕭轍眼含懼色，“如兒……這是在提醒我嗎？放心吧，本王絕不會傷你的。”
    “知道就好。”謝無曇滿意自己的“提醒”。
    蕭轍又想起一事來，再次啟唇，“再過半月，我要陪同陛下離都春獵，需得一月才能回。”
    謝無曇不以為然，“不過是陪皇帝踏春而已，豈會真狩獵。”
    比起尚武的北齊，大周更重文。祖皇帝時，每年還會帶兵曆練，也真能打些兔子麂子。如今帝灝繼位後，真就成了一個形式，就她所知，隻在登基頭一年去過一次。
    “這次不一樣，殿前司、玄羽衛都會伴駕，”蕭轍搖頭，沒了方才的笑意，“你在帝都也當心一些，折柳那小子太過洗脫，正好隨我一同離都，耗耗他的精力。洛城留下給你。”
    謝無曇心思通透，已從他冷靜的語氣中聽出些許擔憂。況且，他又留下了洛城。
    “可是會發生什麽事兒？”她問。
    蕭轍看著她清澈的雙眼，知道就算自己不說，她也是能查到的。他歎了口氣，答道：“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就是五通觀有動作了。”
    謝無曇眼簾微抬，“他們要……”
    蕭轍將手按在她的唇上，不讓她說出大逆之言。但他的意思，她是懂的。
    最近幾月，帝都的平靜之下是暗潮洶湧。
    太後是個愛重權勢的人，都一把年紀了妄圖像控製先帝一樣控製帝灝。她不過帝都修道一年，回來後經營半生的“基業”就被親兒子剪除殆盡，她哪裏是肯放任自流的人，幾個月來夥同了建州盧家四處打點，企圖挽回損失重掌大權。
    可帝灝正值壯年，可不像纏綿病榻的先帝一樣好忽悠。該罷免的罷免，該斬殺的斬殺，但凡有火苗冒頭，就立即撲滅。
    百姓隻當科舉之後，官員更替頻繁，隻有深諳權謀的朝臣才知，這大周朝是在變天呀。
    神仙鬥法，總不缺一些蛇蟲鼠蟻暗戳戳地想要坐收漁利，五通觀就是那最大的一隻老鼠。
    玉道子多次將手伸向朝廷，試圖分一杯羹，可每次都被玄羽衛搶先一步，氣得玉道子天天咒罵蕭轍八百次。
    “五通觀怎麽敢？”謝無曇皺眉，“玉道子不過是一介匹夫。”
    蕭轍笑道：“匹夫之勇的確不至於這麽大膽，但他有個好徒弟呀，那可是你謝府養出來的。”
    謝無曇啞然，自然知道蕭轍所說的是謝靈犀。比起好色無謀的玉道子，五通觀中謝靈犀可算是人才了。
    有了蕭轍的提醒，謝無曇闔上雙眼，將最近收到的謝無曇的情資，在腦海中梳理了一遍，提取出有效的信息來。再睜開眼時，好似有了答案，“她曾見過幾人，有北地口音，通道與北齊有勾結？”
    蕭轍呷了口茶，又將一塊糕點喂到謝無曇口中，“接近了，但不是，再想想，想下五通觀。”
    謝無曇嚼著幹滋滋的點心，沉思片刻，豁然開朗，“是……太陰教？”
    蕭轍揚唇一笑，讚賞地給她喂了口茶，“答對了，不愧是我的如兒，稍一點撥就明白了。”
    太陰教是以道教之名組建的民間教派，教中多以女性為主，崇拜的是太陰星君，教中由太陰聖女掌管，表麵看來行的是求助百姓、推翻暴政的義舉。
    前些年借著西梁內亂、民不聊生，勢力不斷壯大，如今已經滲透入了諸王割據且朝堂不算穩固的北齊。據報如今太陰聖女的信徒已達十多萬，這幾年時局相對穩定的大周也深受其擾。
    謝無曇覺得他的讚賞不算讚賞，不過是給他自己臉上貼金，“那不需要點撥就參透的王爺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蕭轍懶散地向憑幾上靠了靠，“五通觀前些日子不是被玄羽衛端了嗎？他們正好缺人，那我正好就塞了些人進去。怎麽？你們不二樓沒塞人嗎？”
    她與五通觀又沒仇，幹嘛盯著那幾個道士不放，還非得浪費人力跟進。他現在一副得意的模樣，是在質疑她這個少樓主的能力嗎？
    “要不……本王分幾個人給你？”他賤兮兮地問。
    謝無曇不以為意，反笑道：“嗯？我們不二樓與玄羽衛不是情資共享的嗎？怎麽還分起彼此來了？”
    好像是這麽個理兒，蕭轍挑了挑眉，“我都是你的了，自然不用分彼此。以後每三日，我便讓洛城將玄羽衛的情資送一份給七娘子。王妃覺得，可好？”
    一聲“王妃”差點沒讓正喝著茶的謝無曇嗆到，她瞪了他一眼，不與他調笑，將話頭重新拉了回來，“所以這次的春獵，玉道子和謝靈犀會有所動作？”
    蕭轍點頭，“是的，已經在他們計劃之中。但是都中也不會安寧，當心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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