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五通觀的火勢太大，他們都險些踩在了裏麵，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有幾個能活的。但後來太後親口說過，解救出近十人，這裏麵水分可不少呀。
    謝無曇不禁一笑，了然道：“什麽五通觀的，不過是太後想給皇帝塞人，安的個名頭而已。”
    連翹眉頭微抬，似想起什麽，又道：“對了，北府的謝依依之前在宮裏的賞荷宴上，得了太後的青睞，這幾日太後宣了旨讓她進宮伺候，不會也是想……”
    謝無曇拂了拂發髻上的步搖，笑道：“如此宮中可真是熱鬧了。”
    連翹也跟著笑了起來，主仆二人說了一陣準備出門。
    謝無曇還沒邁出門檻，回頭問連翹，“崔銘修哪天離都？”
    連翹想了想，“好似就是明天吧。”
    謝無曇收回腳，“他幫我解決了衛書儀，我不表示表示好像不太禮貌，去準備紙筆來。”
    連翹有些為難，“小姐，今日約了王爺，您回來再寫吧。”
    “不行。”謝無曇推了推她。誰知道這一去，今晚還回得來不？
    連翹無奈，隻得去拿了筆墨。
    謝無曇大筆一揮，寫下十二字：恩怨已了，此生陌路，後悔無期。
    “好了，差人送去崔府吧。”她道。
    連翹一看，抽了抽嘴角。
    自家小姐還真夠禮貌的，禮貌的戳人心窩子。
    今日蕭轍約了謝無曇去府裏吃鹿肉，說還有重要的事跟她說。
    謝無曇帶著連翹到了王府，洛城正從裏麵出來，看模樣很是著急。見主仆二人走近，忙行禮道：“二小姐，屬下正要去謝府傳信。一刻鍾前，宮人傳旨，北齊大軍犯境，陛下急召王爺前往南都禁軍營點將了。”
    北齊來犯早在蕭轍預料之內，但任誰也沒能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謝無曇心頭一緊，忙問道：“什麽時候出征？王爺總歸是還要回府的吧。”
    洛城點頭道：“今明兩日點將，明日應是要回府，也就這幾日就要出征北上了。二小姐，屬下這就要趕去禁軍營，您可有什麽話帶給王爺的。”
    謝無曇此時有些亂，也想不出能捎什麽話，隻道：“明日王爺回府，告訴他務必要與我見一麵。”
    洛城不敢耽擱，應下後匆匆上了馬。
    謝無曇沒回謝府，直接去了聚芸酒家。
    七娘子也已收到北齊兵至城下的消息，正要往謝府送消息，就見謝無曇到了。她是心思通透的人，也沒多問，直接將人帶到了後院的小樓裏。
    “少樓主，屬下已經吩咐下去，所有的人和情資都任您調動。若有緊急的事，便讓他們喚屬下。飯食會準時送過來，謝府那邊會派人去通知一聲。”
    謝無曇見七娘子安排妥當，十分省心，末了又說：“明日懷恩王一回都，便來通知我。”
    七娘子領命而去，茶室內隻剩下謝無曇與連翹。
    看著樓中嚴陣以待的人，謝無曇捏了捏微微發顫的手指，拉下了牆上垂下的繩子。她要找的是關於北齊的所有情資，半個字也不能錯過，要盡量篩選出其中能夠加以利用的。
    茶室北麵開窗，日頭落了又升，升了又落。兩個來回後，謝無曇終究有些撐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竟睡著了。
    再一睜眼，眸色卻被漫天蓋地的血紅所覆蓋。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屍橫遍野。遠處兩軍戰旗折斷，廝殺聲慘叫聲攪在了一起，聽得謝無曇全身發寒。從前遊曆在外，她不是沒見過戰亂，此時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害怕。
    就在她下意識退後時，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腳腕。她瞳孔驟然收縮，驚恐地想將腳抽出來。
    “如兒……”那雙手的主人發出熟悉的聲音。
    她一驚，看向那張滿是血汙的臉，“南……南轅？”
    即便隻有兩字，她已認出那聲音。懸著的一顆心，如死了一般。冷汗從她額頭滑落，她冰涼的手指伸向那張臉，拂開那零亂的發絲，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她麵前。
    是蕭轍。
    謝無曇隻覺頭疼欲裂，就在她以為自己也要隨他而去時，身體忽然一沉，如同掉落進無底深淵，失重感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眼看就要摔個粉身碎骨，倏然聽到有人喚她。
    “小姐，小姐，快醒醒。”
    謝無曇猛地睜開眼，夕陽已經落下西牆，未盡的餘暉奄奄一息地照進窗棱，也照著一臉焦急的連翹。
    “小姐，你……還好吧。奴婢看您一頭冷汗，生怕您……”連翹見小姐雙眼清明，籲了口氣。
    謝無曇揉了揉太陽穴，歎了一息道：“無妨，魘著了。”
    隻是夢而已，卻讓她渾身冰涼。這兩日，腦海裏反複響起當日崔銘修的話：蕭轍會英年早逝。
    但崔銘修所說的是建業十年的戰亂，而今卻提前了七年。
    連翹倒了杯水給小姐，又用手帕幫她擦了擦汗，“小姐，這兩日你太累了。方才七館主來報，王爺回城後又奉旨入宮了，現在應還未回府，要不您再眯一會兒。”
    謝無曇還有些迷迷瞪瞪，但不待連翹再勸，起身將這兩日的成果一卷，朝茶室外走去，“先去王府吧。”
    今日來應門的依然是洛城，沒想到謝無曇來得這麽快，他愣了一下才開口：“二小姐，王爺他……”
    謝無曇打了個哈欠，自顧自進了府門，“不礙事，我進府等。”
    連翹一邊跟上，一邊悄聲對洛城道：“小姐兩日未合眼，你找間臥房讓她躺一會兒。”
    這王府雖大，但因府中人不多，大多房間是空置的，要說能住人的臥房也就那麽幾間。總不能讓未來王府住他們這些屬下的房間，如此就隻有一間了。
    洛城心念一動，直接將謝無曇安排進了一間臥房。
    謝無曇仍有些懶然，讓連翹將打包帶來的卷軸往桌上一放，一頭倒在了紗幔後的一方臥榻上。
    日頭已經落下，天昏沉起來，兩刻鍾就已黑盡了。連翹見小姐睡得安穩，才敢起身離開。
    折柳昨日聽聞北境開戰，便頭也不回地追著懷恩王去了。既然王爺回了城，那折柳應該也回來了。這次北伐，那小子定是要去的，她得去叮囑兩句。
    連翹前腳剛離開臥房，後腳蕭轍便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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