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隻剩下三人。
    此時聖女已經放鬆下來，不待謝無曇示意，她將裙角一擺，坐在了下首的圈椅上。她一邊整理自己的儀容，一邊揚著下巴開口道：“姑娘既然是衝著謝昀來的，那人你便帶走吧。不過你帶走了我的人，需得還我一人才可。”
    謝無曇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道：“哦？你想要誰？”
    聖女隻當她答應了，指了指殿門的方向道：“方才那大俠，你得留給本尊。”
    這是看上洛城了！謝無曇不得不承認蕭轍眼光極好，懷恩王府出來的，就沒一個長得寒磣的。她不置可否，轉了話題，“那你得回答我另一個問題。”
    “姑娘誰講，本尊知無不言。”聖女道。
    “聖女與大周懷恩王，是何關係？”
    謝無曇一張笑臉純潔無害，可熟悉她的連翹知道，她家小姐但凡這副表情時，那定是憋著大招呢。連翹咽了口唾沫，為聖女……不不不，是為懷恩王捏了一把汗。
    聖女一臉疑惑，依舊沒多想就回答道：“都說大周懷恩王朗月入懷，他在襄陽與北齊交戰時，曾得幸一見。這樣的芝蘭玉樹，本尊自然是要摘得。”
    如此聽來，那便是單相思了。連翹望了眼自家小姐，見她臉色沒什麽變化，不禁鬆了口氣。
    可那聖女卻好死不死地又開了口：“姑娘若能替我謀得懷恩王，那本尊定厚禮奉上，別說是一個謝昀，這太陰教裏的男弟子任姑娘挑選。”
    謝無曇被逗笑了，這聖女真把她當成虔婆了。
    “怎麽？姑娘覺得禮輕了，那太陰教還有各種天材地寶，也可任姑娘挑選，這總夠了吧。”
    聖女自覺慷慨，卻見對麵的女子笑了好一陣，倏然臉色沉了下來，那雙眸子透著寒冰般的冷意，籠得她一個寒顫。
    “懷恩王三月前已經墜崖戰死了，聖女難道不知嗎？”
    聖女一驚，這段時日，自己身邊一直不缺人，她確沒太關心凡俗之事。如今聽到懷恩王已死，心裏頓時有些失落，“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謝無曇坐正了身子，不緊不徐地道，“我送你下去見他便可，聖女可得感謝我。”
    聖女媚眼圓睜，詫異地看了她片刻，忽笑了起來，“本尊是太陰教聖女，你殺了本尊，便是與太陰教為敵。姑娘不是蠢人，自然不會做這種蠢事。”
    謝無曇嗤笑，伸手接過連翹遞過來的匕首，“我看是你沒弄清楚情況吧，聽說太陰教聖女自幼不能以真容示人，那誰知道你是聖女。你覺得你那個男寵，會說出去嗎？”
    聖女再自大，如今也覺出危機來。反應過來的她，起身便要躲。謝無曇揚手將匕首擲了過去，不偏不倚地插在了聖女的股間。
    聖女慘叫一聲，接著大喝：“來人呀，來人呀。”
    謝無曇慢慢地挪向聖女，從她的身體內抽出匕首。
    聖女額頭上的汗珠滲了出來，一邊捂住冒血的傷口，一邊結巴著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殺我。”
    謝無曇的匕首劃過她的臉，居高臨下地道：“你們太陰教做了這麽多缺德事兒，我為民除害還不行呀。”
    聖女隻覺臉上一陣劇痛，想去奪謝無曇手中的匕首，卻被連翹按住了雙手。
    “你今日殺了我，太陰教定會……”
    話還未盡，殿門卻被人推開。踉蹌著跌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方才被洛城拉出去喂狗的殷寒雨。
    走了這一趟，此時殷寒雨一身狼狽，衣衫領口被刺破，露出白皙肌膚上的一道血痕，臉上也有血漬，披散的頭發蓋住一張破碎的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聖女……聖女救我。”殷寒雨還未弄清殿內的情況，但在看到聖女的臉時，立馬明白過來，“仙女姐姐，救我。”
    正當殷寒雨要衝向謝無曇時，身後一人抓住了他的腳，一把利器不偏不倚地紮在了他的小腿肚上，痛得他一陣嘶吼。
    殿門一陣混亂中，謝無曇終於看清來人。殷寒雨之後拿著燭台的人，正是她要找的謝昀。隻是如今的謝昀，人不人鬼不鬼，哪裏還有當年少年將軍的勃勃英氣。
    “小姐，看他樣子是五食散的藥性發作。”連翹已上前一步，擋在了謝無曇的麵前。
    洛城也在這刻進了殿，與連翹一起護住謝無曇，“方才找到他時，他已經是這副模樣，看見那男寵後便發瘋似的追殺，所以屬下並未阻止。”
    謝無曇從兩人身後探出頭來，正如洛城所說，謝昀雖然神智不清，卻是認得仇人的。
    仇人之一，殷寒雨。仇人之二，那便是太陰聖女了。隻見謝昀紮了殷寒雨幾下後，忽然發現了已躲在圈椅之後的聖女。那一雙鬼魅般的紅瞳直勾勾地看了她一瞬後，撲向了圈椅的方向。
    “是你……是你這妖女毀了我。”
    聖女嚇得腿軟，她是太陰教高高在上的神，自幼就被人護著寵著，是半點有用的東西也沒學到。殷寒雨在謝昀的攻擊下尚能掙紮自保，而她……連高呼救命的力氣也嚇沒了。
    “來來人呀……救命……”聖女的聲音在喉嚨裏變成了低吟，哪裏會有人來救她。這行宮內所有的教徒，早被洛城下藥放倒了。
    當謝昀一針刺過去時，聖女沒能躲過，肩頭頓時流了一窟窿的血，然後背後又被紮了一針，接著又是大腿。那燭針雖不粗，卻也經不住這麽紮呀。
    場麵太過血腥，謝無曇瞥過眼去，正好瞧見不知何時藏在自己身後的殷寒雨。
    “你怎麽在這兒？”謝無曇沒好氣地問。
    殷寒雨抖著牙齒道：“仙女姐姐，仙女奶奶，您發發慈悲，救救小的吧。”
    他知道，謝昀殺了聖女後，定會來殺自己。如今，隻有這漂亮小娘子能救他了。
    謝無曇笑盈盈地問：“我憑什麽救你？”
    殷寒雨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現在怕極了，於是嘴一瓢，答道：“我活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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