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前來稟報長老殿的弟子前來拜見時，謝無曇正翻看太陰教教史。
    “許清姿？”謝無曇正覺得名字熟悉，隔著屏風站著的連翹低聲接話道：“小姐，是去年春獵時許家的那位三小姐。”
    謝無曇又想了片刻，終於記得此人來。果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時隔一年竟能在這太陰教裏見到，隻是這緣是善是孽就不得而知了。
    她放下書冊，頗有興致地道：“那讓許弟子進來吧。”
    婢女下去後不久，帶著一個少女走進了正殿。那一身粉衣，讓謝無曇第一眼就將人與曾經的粉三對上了號。隻是一年前的粉三柔柔弱弱，而此時的許清姿走起路來都帶著飛。所以那柔弱是裝出來的，她是真能裝。
    許清姿盈盈拜下，依教歸行了禮，可一雙眼並不敢去看座上的女子。她初入聖教時，隻是站在人群後遠遠地看過其一眼，那距離隻能看清是個女人，所以今日算是她入教以來第一次拜見聖女。
    “許清姿，你找本尊，有何事？”聖女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雖婉轉悅耳，依然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
    許清姿依然俯著身，答道：“回聖女，弟子今日前來是自請為聖女前往紫霞山探查情況。”
    謝無曇眉頭微挑，刹那間，念頭已經在心裏轉了一圈。
    許清姿並不知道先行探查的弟子會有去無回，看來大長老並未將殷寒雨的計劃告知她。她可是知道的，殷寒雨那廝表麵大大咧咧，心眼卻有一百個。他與許清姿有仇，還不借著此事算計一番。
    正好她與這許清姿也有些過節，這順水人情，她送了。
    “抬起頭來回話吧。”謝無曇清了清嗓子，“這事本尊已交由大長老去辦，你應該去請示大長老。”
    許清姿這才看清座上的人，那一身素紗竟讓她穿出了驚鴻一現的風姿，便隻是端坐著，也仿佛要乘風而去。愣了一瞬，她才回過神來不急不徐道：“無論大長老還是弟子，皆是為聖女辦事。弟子認為，隻要心意不假，無論請示誰，都可將事情辦好。弟子懇請聖女給弟子這個機會，弟子定能做得比旁人更好。”
    是個做事積極向上又懂得自我爭取的好孩子，謝無曇麵紗下的嘴角彎了彎，嘴上卻還在拒絕，“這可不成，本尊若越過大長老直接讓你前往紫霞山，大長老知道後定會埋怨本尊的。”
    許清姿隻覺機會就在眼前，忙叩首道：“大長老交了其他事給弟子，弟子明日便要離宮。若聖女允許，弟子可明日先行，到時再與其他弟子匯合即可。弟子不在前往紫霞山的隊伍中，大長老就不會知道，而弟子隻是自己私自前往，與聖女也無關係。”
    倒是好算計，這位心眼也不比殷寒雨少。謝無曇露出的一雙眸子淡然自若，“不過是前往紫霞山的地形，隊伍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本尊憑什麽要用你？除非……”
    許清姿涼了半截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聖女請示下。”
    謝無曇不鹹不淡地道：“本尊前日得了神示，除了前往紫霞山祭拜外，還需找到一物。此物是一柄拂塵，如今在許州城內。本尊本是要讓殷仙使前去找尋的，今日你既然找到了本尊，那便由你去吧。”
    許清姿聽她提到殷寒雨，心裏的勝負欲哪裏還壓得住，想也沒想便應道：“弟子願為聖女分憂。”
    獵物入了陷阱，麵紗下的嘴角壓也壓不住，隻聲音還頗有為平靜，“那你想從本尊這裏得到什麽？”
    許清姿也不藏著，張口就答：“前幾日聖女免了弟子仙使一職，若弟子這次的事辦得好，還望聖女能重新任命弟子。”
    “本尊免的？”謝無曇不悅地道，“本尊怎麽記得，是大長老害怕人言說她越俎代庖，自請免了你仙使一職。”
    許清姿神情一凝，一時間沒說出話來。她的仙使一職，聖女免去，她無話可說。但若是大長老免的，那她……許清姿咬了咬牙，再次叩首謝了恩賞。
    一場拜謁，也算完美收場。
    待許清姿離殿後，連翹才從屏風後走出。
    “這許清姿可真是首鼠兩端，既不得罪大長老，又拿小姐您的好處。”連翹大約最恨的就是兩邊討好之人。
    謝無曇看她有氣，笑道：“無妨，她會長記性的。”
    連翹收了臉上的不屑，繼而眼中浮起了擔憂，“小姐，您不再想想嗎？隻身前往紫霞山太過危險，而且並不一定見得到王爺呀。要不，您讓奴婢一同去吧，易容成教徒並不難。”
    謝無曇拍了拍連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太陰教會派教徒與我同行的。若時機不對，我不會置自己於危難之中的。你與洛城，需得早些聯係上折柳與飛聲才行。”
    連翹知道拗不過她，便閉了嘴，隻將手中不二樓查得的情資遞了過去，“小姐，這是那大長老的卷冊。”
    謝無曇拿過來翻看了一番，眉頭不禁擰了起來。
    殷寒雨曾提過，大長老與豫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仇從何來，那廝卻怎麽也不肯多說。
    據卷冊中所載，大長老曾有過一個私生女。
    因太陰教長老不能婚配，她生下女兒後便將之寄養在了選房一位表親家中。
    眼看女兒長到了十六歲，再過兩年就可以嫁人。可無端端被一權貴看上，那權貴誘騙拐帶了她女兒，將之送入了豫王府。
    一個十六歲花一般的姑娘，完完整整的送入豫王府，可不到半個月，卻是被人抬出王府的。
    屍體被丟到了亂葬崗，被大長老表親找到時，身上全是烏青，沒一處完好的皮肉，那是活活被人給折磨死的。
    大長老本就因為拋棄女兒而心有愧疚，在得知女兒慘死時更是幾近崩潰。
    她本想借助太陰教的勢力與豫王拚命，可惜太陰教除了大長老，還有聖女與其他六個長老。若非有深仇大恨，誰願意去招惹豫王那豺狼。於是這仇，一直在大長老心裏埋了兩年，直到謝無曇出現。
    聖女關乎太陰教的福祉，若豫王汙了聖女的清白，破了其純陰之體，那太陰教哪怕傾闔教之力也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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