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曇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竟被人壓在了床榻上。他像是要將壓抑許久的怒氣全都在這一瞬傾盡，絲毫沒給她反抗的機會，直到呼吸快被他抽幹時，口中泌出一絲血腥。他竟然，將她的舌頭給吸破了。
    謝無曇推不開他，隻得伸手一揮。床邊的矮幾上放置著外敷的藥瓶，這一揮全打落在地，發出碎裂的聲音。
    蕭轍倏忽睜眼，立馬鬆了手。
    門外適時傳來見侍女詢問的聲音，謝無曇吸了吸嘴裏的腥甜，正色道：“給本尊倒杯水來。”
    侍女應聲，推門走了進來。倒水之時，蕭轍已經無影無蹤。
    謝無曇喝了水，又吩咐侍女將打碎的藥瓶收拾幹淨，折騰了一刻鍾，侍女才離開。
    人一走，臥房內又靜了下來。謝無曇本以為蕭轍逃了，可在吹熄燭火的一刹，人影又重新回到了帳中。她一雙眼瞪得老大，四下看了一圈，硬是沒發現方才他藏哪兒了。
    “你還不走？人就在外麵。”她將聲音壓得極低。
    蕭轍勾唇一笑，上了她的床，“湊近說話，外麵聽不見。”
    謝無曇此時哪敢再招惹他，向內側縮了縮身子，“我錯了，再不敢了。我們好好說會兒話，你別動手動腳。”
    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蕭轍隻覺好笑，將她拉近自己，空出手臂讓她枕在上麵，“好，先前可是你起的頭。”
    謝無曇臉上發熱，沒接他的話，乖乖靠在他旁邊，便聽他問道：“怎麽和太陰教扯上關係的？”
    謝無曇睡了半日，精神已經很好，此時興致勃勃地道：“一月前我帶著連翹和洛城潛入太陰，本是想找謝昀尋仇。豈知他五食散藥性發作，與太陰聖女同歸於盡了。
    我想著可以利用太陰教接近豫王，便冒充成聖女。太陰教也奇怪，隻不認人隻認血，教中那三足金蟾正好愛喝我的血，所以一直沒被識破。”
    說著伸出手腕上放血的傷口給他看。供養金蟾的血，每十日放一次，她也就放了兩次。那手腕上淺淺的一道粉痕，像係在手上的線一般。
    但這看著並不怎麽猙獰的傷口，卻讓蕭轍心痛壞了。他伸手摩挲這她的傷痕，沒好氣地道：“一隻畜生也配食你血，日後定要太陰教償還。”
    謝無曇生怕他又責怪上自己，吐了吐舌頭。其實血是放了，但那金蟾一身是寶，她得到相應的補給，也是不虧的。
    蕭轍沒聽見她的聲音，輕哼了一聲，“連翹與洛城呢，他們也由著你胡鬧。”
    謝無曇又努了努嘴，他這話說得，好像這世上除了他蕭轍還能有誰管得了她似的。心裏這樣想，嘴上說的卻是，“我讓他們去找飛聲和折柳了，他們並不知道我來了豫王府。”
    蕭轍一陣無語，但凡將洛城換成飛聲也不至於被她這般胡亂指使。他歎了一息，道：“飛聲在月前混進了豫王派往西梁的隊伍中，此時大約已出北齊西關了。”
    謝無曇聽他提到西梁，立馬來了興致，“西梁已與大周和親，豫王莫不是想聯合西梁淩驍王？”
    蕭轍垂眸看著一臉調皮的謝無曇，知道她又在算計，不禁笑道：“齊帝本是想與西梁結盟，但被大周搶先一步。我便建議齊帝與西梁淩驍王結盟，淩驍王是梁帝的同父胞弟，早有反意。
    若能扶持淩驍王上位，那便能成為北齊的助力。可無論西梁與誰合盟，與我而言都與裨益，所以……”
    “所以你讓風聲去攛掇梁帝和淩驍王內鬥，從而從中得利。”謝無曇忍不住接話道，說得高興時竟撐起身子半趴在了蕭轍身體上。
    蕭轍喉結滾了滾，身體也有些發熱。大約分離得太久了，久得她都忘了他對她沒有丁點定力。若不是那場戰亂，她早就是他的妻，何須如今這樣憋屈自己。
    可如今境地，他偏偏不能對她做些什麽。蕭轍吸了口氣，放鬆身體，將思緒收回到她的話語上。
    “確如你所說，西梁內戰一起，定會有其他勢力坐收漁利，最終無論是誰當政，都無暇助力周齊兩國，如此便不會一家獨大，周齊之戰消耗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謝無曇眼中的笑意溢了出來，“那我們真是想到一處去了，隻是不妨再大膽一些。”
    蕭轍怔怔看她，“如兒還有什麽後招？”
    謝無曇捏著發梢掃在他下巴，調皮道：“西梁本就是強弩之末，此番內戰國力必定消耗殆盡，滅了他也非不可。
    我此前已經埋了後手，如今獨孤家皆在金州，隻等西梁戰事一起，便能北進。以獨孤軍的實力，加上還有趙言西相助，不出三月便能占領西梁皇都。”
    看著那雙黑暗中也亮晶晶的眸子，直撞進了他的心頭。他用力將她箍進懷裏，輕喃道：“真是我的好如兒。”
    謝無曇看他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繼續道：“這就感動了，我還有另一份大禮送給二皇子殿下。”
    蕭轍未及開口，便見她興衝衝地從床尾的小匣子裏拿出一隻小兒巴掌大小的玉蟬來，“齊帝麾下有一名老將，與大周作戰他是副帥，先前你應在光州時應與他交手過。
    據不二樓的情資，如今應在許州軍營屯軍。你若需要助力，可那這蟬去見他，興許他能幫你。”
    蕭轍接過她手中之物，那白玉通體縝密如脂，沒有一絲雜質，“老將程靖，這玉與他有何關係？”
    謝無曇佯笑了一下，含蓄答道：“他原是江陵人士，與我……家有些舊交。”
    蕭轍忍笑，並沒揭穿她，隻將玉件收入懷中。
    謝無曇歪頭看他神情，得意道：“現在還覺得我多餘嗎？”
    蕭轍眉頭微蹙，伸指在她額頭敲了下，“我何時說你多餘了，隻是擔心而已。”
    謝無曇注意到他心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伸手環住他的手臂不再開口。
    靜謐中唯聽到他的心跳聲，緩慢而沉穩，一聲聲在她心裏留下痕跡。
    “我也是擔心而已。”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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