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自然是往西，而今這條路卻是向南行。謝無曇越走越心虛，遂停下步子，“你們想帶本尊去何處？”
    嬤嬤陰笑，麵上卻還算恭敬，“聖女莫急，前麵便到了。”
    順著嬤嬤向指方向望去，那裏有一座殿閣，隔得不算遠，依稀能看清匾額上的字，上書：守默殿。
    謝無曇思了一瞬，記得這處是誰的來，一時間哭笑不得。
    那豫王在席宴上沒能成功將舞姬塞給蕭轍，如今又打起她這聖女的主意了。
    見謝無曇不動，身後的婆子又推了她一把。為將戲做足了，她鉚足了勁兒，揚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婆子臉上。婆子被扇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你們若再敢推本尊，那便不隻是一巴掌了。”
    婆子捂著臉，顯然有氣，卻不敢吭聲。領頭的嬤嬤上前一步，擋在謝無曇麵前，“那還請聖女移步，這樣便可省去許多麻煩了。”
    謝無曇未動，“那本尊若不去呢？”
    嬤嬤笑道：“那就算聖女扇爛老奴的臉，也得將您綁過去。”
    謝無曇隻當這些嬤嬤婆子是說笑，便沉著臉道：“本尊倒要看看你們如何綁……哎哎，你們膽敢……”
    宴過半時，蕭轍借著去淨房更衣離了席。人回到守默殿，穿過前殿就見幾個陌生的婆子藏頭露尾地在寢殿前徘徊，而平日裏伺候洗漱的小廝也不知去了何處。
    自來了豫王府，時常會遇見這樣的事，無非就是豫王又加派或替換了盯梢的人手。他多了個心眼，伸手推開寢殿殿門。
    那一瞬有暗香浮動，那香氣不似脂粉俗豔，倒像隔年的雪水浸了蘭草，清冽中透著一絲纏綿的甜，教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時，又倏然散盡了。
    蕭轍腳步微滯，接著如常邁了進去，回手關上殿門。轉過那扇紫檀疊屏，琉璃蓮花燭擎上火光搖動，映著床榻上坐著的那一抹倩影。
    謝無曇手腕足踝被人捆了起來，發絲五分零亂，上麵還沾了些枯草，麵紗還掛在臉上，卻有些皺。
    蕭轍難得看她這般狼狽，差點笑出聲來。如他所料，豫王為了算計自己，急不可耐地將人送到了他床上，這還不美死他了。前日她問他豫王的計策時，他沒肯說，否則哪裏有今日這般真實。
    謝無曇吱唔了兩聲，提醒著他，自己還被綁著呢。
    蕭轍忙收起那張哂然欲泄的神情，臉上一沉，對著殿外嚷道：“來人啦。”
    殿門外一嬤嬤應聲而入，走到屏風邊行了禮，“二殿下有何吩咐？”
    蕭轍問道：“這怎麽回事兒？”
    嬤嬤被他冷眼掃過，身子抖了抖，顫巍巍地答道：“王爺吩咐老奴，將……將聖女送來殿下寢殿，老奴老奴……”
    蕭轍眼中殺意盡現，嬤嬤隻以為自己要死了，跪下嗑起頭求起饒來。
    他沒理會嬤嬤，抬步朝著床榻走去。床上的女子縮了縮身子，厲聲道：“你膽敢碰本尊一根手指頭。”
    蕭轍見謝無曇這入木三分的表現，嘴角不由得揚了起來，但聲音卻依然疏離生硬，“你別怕，我先幫你解開手上的繩子。”
    她逃開他的手，似乎依舊不肯交托自己於他人之手，“你們姓沈的會如此好心？拿開你的手。”
    蕭轍沒理會她的拒絕，彎腰扯上綁著她的繩子。謝無曇假意掙紮的同時，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蕭南轅，如今如你所願了吧。”
    “委屈如兒了。”他答，繩結在此時解開。
    “不委屈。”謝無曇狡黠一笑，那將將鬆綁的手揚了起來，一巴掌扇在蕭轍的臉上。
    隨著那“啪”的一聲，蕭轍懵了，跪地的嬤嬤驚了。唯有謝無曇一張入戲已深的臉，她自行解掉腳上的繩子，惡狠狠地道：“都讓你別碰本尊，這一巴掌該長教訓了吧。”
    謝無曇起身朝殿門走去，經過屏風時卻被那嬤嬤擋住了去路，“聖女，您不能走，這是王爺的命令。”
    謝無曇順勢一腳蹬在嬤嬤的肚子上，痛得她“哇哇”大叫。但嚎歸嚎，她還是英勇地撲上去，抱住了謝無曇的雙腿。
    謝無曇無法發力，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身後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
    “小心。”蕭轍說著，伸腳在嬤嬤身上踹了三兩下，“還不鬆開。”
    嬤嬤哪兒經得起他這般力道，“哎喲喲”地滾到了一旁。
    蕭轍並未鬆手，反而箍得更緊了些。
    謝無曇似模似樣想要掙脫，“沈向晚，本尊本以為你是個好的，卻沒想到你竟然也跟豫王那狗東西沒兩樣。”
    “聖女這話說得，我怎樣你了？”蕭轍佯裝慍怒，眼中的火似要將她吞沒。
    “你鬆手。”她抬起手，似又想扇他。
    可越是用力，越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也不知怎的，兩人拉扯間，那掛在臉上的麵紗卻掉落下來。
    在看到那張清麗豔絕的麵孔時，原本還躺在地上哀嚎的嬤嬤也噤了聲。
    時間凝滯了幾息，謝無曇才反應過來般，慌亂地重新掩上了麵紗，唯留下那一眼的惶恐。
    “二殿下，本尊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她的聲音中帶著哀怨與憤怒，聽得蕭轍都心痛了。他鬆開手，配合著她的情緒與戲碼，道：“失……失禮了，我確沒有對聖女不敬的想法。”
    “今日之事，望二殿下休要再提。”她眼中似有淚光閃過，沒待他看清已朝殿門追去。
    蕭轍追了上去，走在她身後，“聖女，這王府危機重重，容我送你回西院。”
    她停下步子，不置可否。
    見她猶豫，他便又道：“我對聖女絕無褻瀆之心，聖女便隻當我為方才之舉向你賠罪吧。”
    謝無曇沒有拒絕，隻轉身離去。
    夜色已濃，從守默殿向西院要穿過半個豫王府。蕭轍提著宮燈，與謝無曇隔著一臂的距離。孤燈照著不明的宮道，兩人皆沒說話，走了兩刻鍾，謝無曇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低聲問道：“有人跟著嗎？”
    “有，但隔得遠，聽不到。”蕭轍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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