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罪與罰之最後的三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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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窨井裏的避孕藥與三分鍾日落》
    2013年正月初九的蘇州,空氣中還飄著未散盡的鞭炮味。淩晨五點,娟子正夢見自己在牌桌上胡了把十三幺,枕邊的手機突然像隻發瘋的蛐蛐,“嗡嗡”地震個不停。她迷迷糊糊摸起手機,屏幕上跳著串陌生號碼,接通後隻聽見對麵“哇”的一聲哭,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接著傳來含糊的“救命”——大過年的,這不是咒人嗎?
    “神經病啊!”娟子罵罵咧咧掛了電話,想繼續睡卻怎麽也合不上眼。十分鍾後她猛地坐起來:不對,剛才那哭聲帶著顫音,像被人捂住嘴似的。她回撥過去,聽筒裏傳來“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氣得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心想明天要是再打來,非得用蘇州話罵他個狗血淋頭。
    半年後的9月18日,孫武路的蟬鳴正聒噪。聯通公司的老張和小李蹲在窨井旁撬井蓋,80公斤的鐵蓋子剛掀開條縫,一股酸腐味就像打翻的醬菜壇子,劈頭蓋臉砸過來。小李探頭一看,井裏躺著個穿羽絨服的人,頭發像團泡發的海帶,遮住了半張腫脹的臉——哪是個人,分明是具泡發的饅頭。
    “媽呀!”小李一屁股坐在地上,安全帽滾出去三米遠。老張手直哆嗦,掏出手機報警時按錯了三個數字。等警察趕到,法醫老陳戴著三層口罩下井,用鑷子夾起死者口袋裏的避孕藥:“長效型,每周一片,看來這位大姐生活挺規律。”又扒拉了下死者的腳,突然直起身子:“五個腳趾頭都沒了,跟被老鼠啃過似的,這特征夠獨特。”
    警隊老周盯著避孕藥包裝盒發愣:“大夏天穿羽絨服,腳趾頭全斷,這是spay木乃伊呢?”他決定從查屍源入手,畢竟沒了腳趾頭的女人不多。果然,三天後傳來消息:死者叫姚芳,42歲,離婚兩次,去年正月和前夫於強吵架後失蹤,報警記錄裏寫著“賭博輸光蓋房款,被丈夫家暴”。
    詭異的是,姚芳失蹤後,家人和前夫都沒報警。於強在工地搬磚,聽說這事把鐵鍬一扔:“她還有臉回來?離婚時把閨女扔給我,自己天天泡棋牌室,去年偷了我準備結工錢的三萬塊,輸得精光!我當她死在哪個牌桌底下了,沒想到真死了。”
    老周盯著姚芳的通話記錄,發現2013年2月18日早上9點,她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娟子——就是半年前接到哭聲的那位。找到娟子時,她正在菜市場挑鯽魚,一聽警察提這事,把魚往案板上一拍:“可不嘛!大早上哭哭啼啼,我還以為是詐騙電話呢,早知道該錄下來當起床鈴聲。”
    法醫報告出來,死因是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在2月18日左右,正是娟子接到電話那天。老周突然想起,姚芳手機裏存著娟子的備注是“阿娟”,而娟子的真名其實是王秀娟,推測姚芳當時在掙紮中誤觸撥號鍵,把電話打給了這個僅有幾麵之緣的牌友。
    接下來查姚芳的社會關係,棋牌室老板娘嗑著瓜子說:“她啊,欠了一屁股賭債,跟黑車司機姬建走得近,總坐他的車。那姓姬的,眼珠子總在女人身上打轉,上個月還問我‘姚芳離婚了沒,人挺浪的’。”
    姬建,38歲,開了輛黑色桑塔納,車牌尾號7411——“去死遙遙”,老周看著監控裏的車牌笑了。調取交通抓拍記錄,2月18日下午446,姬建的車出現在孫武路附近,停留了1小時12分鍾,正好是拋屍時間。
    突擊檢查姬建的車,後座腳墊下發現兩根染過的長發,經比對正是姚芳的。審訊室裏,姬建盯著桌上的避孕藥盒,冷汗直冒。老周遞過去一支煙,他手抖得差點燒到眉毛:“我真沒想殺她,就是想玩個‘日落’,誰知道她事後敲詐我……”
    故事得從2月17日說起。姚芳打完牌坐姬建的車回家,半路上突然扭頭笑:“姬師傅,你手機號多少?以後打牌晚了好找你。”姬建心裏一蕩,手機號報得比牌桌上胡牌還利索。第二天早上,姚芳電話打來:“帶我去湖邊兜兜風唄,反正你車閑著也是閑著。”
    車停在太湖邊,晨霧還沒散。姚芳突然轉身:“姬哥,要不要‘玩一下’?我不要錢。”姬建腦子嗡的一聲,後視鏡裏映出她塗著玫紅色指甲油的手,正慢慢解外套拉鏈。三分鍾後,姚芳擦著嘴坐起來:“給三萬塊,這事就當沒發生過,不然我找你女朋友聊聊。”
    姬建的冷汗下來了——他正準備和小女友結婚,這事要傳出去,婚肯定吹。“你這是敲詐!”他吼道。姚芳冷笑:“敲詐?你車裏有監控嗎?我說是你強迫的,警察信誰?”說著摸出手機要撥號,姬建急紅了眼,撲過去掐住她的脖子:“讓你報警!讓你報警!”
    等他反應過來,姚芳已經沒了氣。手機在副駕響個不停,屏幕上顯示“阿娟”來電,他一把抓起扔進湖裏,湖水濺起的水花像串省略號,淹沒了最後一絲求救聲。
    拋屍時更荒唐。姬建開車繞了三圈,看見孫武路的窨井,想把屍體塞進去,可80公斤的井蓋怎麽也搬不動。他蹲在地上喘氣,突然想起工地的千斤頂,花了半小時把井蓋頂開,屍體塞進去時,羽絨服勾住了井沿,他幹脆把衣服扯下來,隨手扔在綠化帶裏——大夏天扔羽絨服,像在給秋天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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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沒人會發現,”姬建哭喪著臉,“誰知道那避孕藥盒沒扔幹淨,還有她的腳趾頭,早知道該把腳剁了喂魚……”老周打斷他:“得了吧,你以為拍港片呢?腳趾頭是她早年被高利貸打斷的,跟你沒關係。”
    結案那天,娟子在社區廣場跳廣場舞,聽見旁邊大媽聊起這事:“聽說那女的最後電話打給你了?你可是救命恩人啊!”娟子甩了甩頭:“拉倒吧,我就聽見兩聲哭,早知道該多聊兩句,說不定能救下一條命。”音樂響起,她踩著節奏轉圈,裙擺揚起時,仿佛看見半年前那個淩晨,姚芳的電話像隻斷了線的風箏,在晨霧裏飄啊飄,最終掉進了深不可測的窨井。
    姬建的桑塔納被拖走時,車頂還貼著“滴滴接單”的貼紙。洗車行老板衝裏麵噴水,泡沫順著車窗流下來,像在衝刷一場荒唐的春夢。而孫武路的窨井旁,新立了塊警示牌:“嚴禁拋物”,路過的人不知道,這裏曾藏著一個女人的最後三分鍾,和一版沒吃完的避孕藥——它們都沒能阻止那個早晨的太陽照常升起,就像沒人能阻止欲望和貪婪,在某個潮濕的角落悄悄發芽,最終長成吞噬人性的藤蔓。
    後來,老周在結案報告裏寫:“本案最諷刺之處,在於死者用‘免費日落’設局,凶手用‘三分鍾激情’破局,卻都忘了,這世上從來沒有免費的日出,更沒有不透風的窨井。”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他摸了摸兜裏的速效救心丸——幹了二十年刑警,最累的不是追凶,而是看懂人心:有人為三萬塊殺人,有人為三萬塊賭掉人生,還有人,在電話那頭的三分鍾裏,永遠錯過了求救的機會。
    夜幕降臨,蘇州的路燈次第亮起。某個棋牌室裏,骰子聲嘩啦啦響,姚芳的座位空著,旁邊的牌友們不知道,那個總賒賬的女人,早已化作窨井裏的一堆白骨,唯有她用過的避孕藥盒,還躺在物證袋裏,靜靜記錄著這場因欲望而起、以死亡告終的荒誕賭局——而賭局的莊家,從來都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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