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樓上的草莓醬與樓下的螞蟻花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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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7月2日清晨,河北省遷安市的陽光像塊沒擦幹淨的玻璃,蒙著層灰撲撲的光。李萍站在30樓天台邊緣,腳邊的高跟鞋跟卡進地磚縫裏,像隻被踩扁的蟑螂。她看著眼前的潘冬子,對方手裏攥著她的頭發,那力道讓她想起上周在商場搶購打折胸罩時,隔壁大媽拽她蕾絲吊帶的勁兒。
“你鬆開點,疼!”李萍尖叫著,指甲在潘冬子抓著她頭發的手背上撓出幾道血痕。這雙手上個月還在她後背畫過小老虎,此刻卻像生鏽的老虎鉗,扯得她頭皮發麻。潘冬子的眼睛通紅,跟小區門口賣的二鍋頭泡枸杞似的,嘴裏呼出的熱氣帶著股隔夜蒜味:“你把髒病傳給我老婆了知道嗎?她昨天蹲馬桶時問我是不是在外麵撿垃圾吃!”
這話讓李萍有點恍惚。半個月前她在醫院化驗室,看著護士用棉簽在她私密處轉圈圈時,突然想起去年情人節,潘冬子在賓館用草莓醬往她身上畫愛心的場景。現在想想,那甜津津的紅色和化驗單上的“衣原體陽性”,倒像是從同一個調色盤裏潑出來的。她本想把性病傳染給潘冬子當分手禮物,沒想到這男人居然認真了。
“我都說了是誤診!”李萍邊往後退邊辯解,鞋跟終於從磚縫裏拔出來,腳底卻踩到片被曬幹的爬山虎葉子,滑得她差點劈叉。潘冬子往前跨半步,短袖領口露出胸前新紋的過肩龍,龍尾巴正好甩在她上個月咬出來的牙印上:“誤診?你手機裏存的‘男科老中醫’聊天記錄怎麽說?‘大哥你這症狀得用婦炎潔泡襪子’,當我瞎啊?”
天台的風突然大起來,把李萍的裙擺吹得像隻受驚的花蝴蝶。她想起今早出門前,老公阿綠還趴在床上給她扣襯衫扣子,那雙手笨拙得像在解九連環。結婚五年,阿綠連她文胸鉤子在哪邊都搞不清,卻總能把夜班津貼攢起來給她買玻尿酸。此刻她望著潘冬子越來越近的臉,突然覺得這男人比老公還蠢——至少阿綠不會相信網上那些治性病的偏方。
“你再過來我喊人了!”李萍抓起地上的就診卡朝潘冬子扔過去,卡片在空中劃出道拋物線,像隻折了翅膀的麻雀。這張用假名字辦的卡,上周還被她用來在醫院蹭免費ifi,現在卻成了潘冬子追殺她的導火索。潘冬子側身躲過卡片,鞋底碾過地上的衛生紙團,那是李萍剛才擦眼淚時扔的,上麵還留著她新買的草莓味潤唇膏印。
“喊啊,你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潘冬子冷笑一聲,從褲兜掏出手機,屏幕上是他偷拍的李萍和其他男人在賓館門口的照片。有張照片裏,李萍正把保溫杯遞給一個穿格子襯衫的男人,那保溫杯還是去年她生日時阿綠送的。“你以為就我一個冤大頭?王哥、張叔,還有小區門口賣煎餅的,他們知道你有病後都躲著你吧?”
這話戳中了李萍的痛處。自從確診性病後,那些平時對她獻殷勤的男人像見了瘟神似的,連微信運動都不再給她點讚。賣煎餅的大叔昨天見她來買雞蛋灌餅,居然往麵糊裏多撒了把辣椒麵,說“消毒殺菌”。此刻她望著潘冬子手機裏的照片,突然覺得這些男人跟她抽屜裏的過期麵膜似的,看著光鮮,其實都是垃圾。
“是是是,我髒,我下賤!”李萍突然蹲下來,雙手抱住膝蓋,眼淚吧嗒吧嗒掉在天台的地磚上。那眼淚混著睫毛膏,在地上畫出一道道黑色的蚯蚓。潘冬子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平時在微信裏發“麽麽噠”像不要錢似的女人,此刻哭得像個摔碎了芭比娃娃的小女孩。
“你起來。”潘冬子蹲下身,語氣軟了點。李萍趁機抬起頭,突然伸手推他的胸口。潘冬子重心不穩,往後退了兩步,後腰撞在天台的護欄上。“你瘋了!”他怒吼著,重新撲上來,這次雙手掐住了李萍的脖子。李萍感覺氣管像被塞進了團棉花,眼前開始冒金星,恍惚間看見遠處寫字樓頂上的“螞蟻花唄”廣告牌,紅底白字特別刺眼——她上個月剛用那玩意兒透支了三支口紅。
“潘冬子,你鬆開……”李萍的聲音像漏了氣的氣球,雙手無力地拍打著潘冬子的胳膊。她想起第一次跟潘冬子開房時,對方緊張得把避孕套戴反了,現在這雙手卻要了她的命。天台的風越來越大,吹得她耳邊嗡嗡響,恍惚間聽見樓下有人喊“跳樓啦”,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大概是哪家的花盆被風吹掉了。
“去死吧!”潘冬子突然大喊一聲,雙手用力一推。李萍感覺身體騰空而起,像片被風吹起的落葉。她看見天台上潘冬子的臉越來越小,像顆正在消失的黑痣,接著是樓下的綠化區,草坪上的自動噴水器正在轉圈,水珠在陽光下像串珍珠。最後一刻,她想起床頭櫃裏還藏著半盒沒吃完的費列羅,那是阿綠上周出差帶回來的,她還沒來得及騙他說自己過敏……
“砰”的一聲巨響,李萍砸在單元樓前的水泥地上,像袋從高處扔下的草莓果醬,紅色的汁液濺在“螞蟻花唄”的廣告牌上,形成詭異的圖案。正在晨練的張大爺手一抖,手裏的核桃滾進了草叢:“乖乖,這比電視劇裏的番茄醬特效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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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趕到時,現場已經圍滿了人。年輕的民警小王剛掀開警戒線就臉色發白,蹲在花壇邊幹嘔。老刑警陳隊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晚又去擼串了吧?這才哪到哪,你看看死者腳上——”他指著李萍殘缺的腳,那隻沒穿鞋的腳底還粘著片爬山虎葉子,“這叫‘死亡美甲’,比你女朋友貼的甲片有個性多了。”
勘察天台上的痕跡時,技術員小李舉著放大鏡喊:“陳隊,這兒有團衛生紙,上麵有口紅印!”陳隊湊過去看,發現口紅印邊緣還有牙印,像是有人用力咬過:“得,這姑娘臨死前還跟凶手玩咬唇妝呢,挺有情調。”旁邊的小王突然指著護欄上的抓痕:“這痕跡不對啊,要是自殺,怎麽會有這種掙紮的印子?”
“所以說你小子得學啊。”陳隊掏出煙盒,發現沒煙了,順手從小王口袋裏摸出根棒棒糖,“你看這鞋印,一深一淺,明顯是兩人打鬥留下的。還有這就診卡,假名字假電話,說明死者心裏有鬼——不過鬼現在摔成泥了,咱們得找另一個鬼。”
通過監控,警方很快鎖定了潘冬子。當小王帶著人衝進潘冬子的出租屋時,看見這男人正蹲在馬桶前,用婦炎潔泡襪子。“幹什麽呢這是?”小王皺著眉,屋裏彌漫的藥味比李萍的香水還衝。潘冬子抬頭,眼裏布滿血絲:“治腳氣,網上說管用。”小王忍不住笑了:“你這是怕性病傳染到腳上?放心,它沒你想得那麽勤快。”
審訊室裏,潘冬子像隻被拔了毛的公雞,蔫蔫地交代了一切。當陳隊問他為什麽不直接離婚時,他突然哭了:“我老婆說,要是離婚就把我出軌的事印成傳單,貼滿全廠的廁所。你知道我們廠多少人嗎?三千多,每個廁所都貼,我以後還怎麽上廁所啊?”
這話讓陳隊想起自己媳婦,每次吵架都說要把他藏私房錢的事發到家族群,嚇得他現在把錢藏在冰箱冷凍層,跟凍餃子做伴。他突然覺得這案子挺荒唐,就像小區裏的廣場舞,明明節奏亂七八糟,卻總能吸引一堆人圍觀。
李萍的老公阿綠接到通知時,正在車間打螺絲。聽說妻子墜樓,他手裏的螺絲刀“當啷”掉在地上,砸到了腳指甲。趕到醫院停屍房,看著冰櫃裏不成人形的遺體,他突然想起結婚那天,李萍穿著婚紗說:“以後咱們生個女兒,就叫小草莓。”現在小草莓沒盼來,倒是等來了草莓醬似的結局。
葬禮上,阿綠看著遺像裏李萍的笑臉,突然發現她耳垂上的鑽石耳釘不見了。那是他攢了三個月加班費買的,後來才知道是假貨,跟李萍的感情似的,看著閃亮,其實一摔就碎。送葬的隊伍裏,潘冬子的老婆哭得比誰都大聲,邊哭邊罵:“讓你出去亂搞,這下好了,染上髒病還得給人償命,你腦子是不是長在褲腰帶上了?”
這場荒誕的悲劇漸漸被人淡忘,隻有小區裏的孩子們,每次路過“螞蟻花唄”廣告牌,都會指著上麵的血漬說:“看,那是草莓味的雲朵。”而天台上的爬山虎,在秋風裏慢慢變黃,那些被踩斷的藤蔓,終究沒能爬上護欄,就像李萍和潘冬子的感情,從一開始就長錯了地方。
夜深人靜時,陳隊坐在辦公室啃饅頭,看著卷宗裏李萍的就診記錄,突然笑了——這姑娘連性病都要匿名查,卻沒想到,最後讓她出名的,是從30樓摔下來的姿勢。窗外的月光灑在辦公桌上,像層沒擦幹淨的粉餅,陳隊歎了口氣,把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這世上的事,比電視劇精彩多了,就是沒人敢拍。”
至此,這場由草莓醬、婦炎潔和螞蟻花唄交織的荒誕悲劇,終於畫上了句號。但在遷安市的某個小區,每當有人提起30樓的天台,總會有人說:“哦,就是那個掉草莓醬的地方啊,聽說後來保潔阿姨擦地時,還在磚縫裏發現了半片爬山虎葉子,綠瑩瑩的,跟假的似的。”當然,沒人注意到“似的”這個詞,就像沒人注意到,在這場悲劇裏,每個角色都像片被風吹散的爬山虎葉子,看似自由,實則早已被命運的藤蔓牢牢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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