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想到真的要和林伊分開，就連槍口的恐懼竟都被我暫時放下。比起黑洞洞的槍口，對自己的失望與恨意竟然漸漸占據了上風。我明明那麽愛她，可是我又為什麽真的在這一刻怯懦了？僅僅因為死亡的威脅嗎？還是說，長期處在精神疲憊中的我在這一刻找到了逃避的捷徑，於是，我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放棄這段愛情，盡管我知道，我們是那麽相愛……
    扶住胸口的手緊了緊，一種堅硬的觸感讓我整個人忽然鎮靜了下來。男人皺著眉催促著我，我沒有開口，連忙將手伸進西服的內兜，竟掏出了那支鋼筆。
    不知道什麽時候，林伊的鋼筆被我無意識中隨身攜帶。但是我記得自己是用這支鋼筆簽過字的，可是為什麽我忘了它呢？
    看著精致的筆杆，我深吸了口氣，明白了一切。
    當愛成為習慣，失去便如同死亡。
    我做出了決定，抬起眼眸，露出一個笑容。男人皺著眉，手指緊了緊扳機，道：
    “我想你沒理由笑出來。”
    “我做出決定了，為什麽不能笑？”
    “哦？你決定放棄了？”
    “是啊，為了一個女人就搭上自己的命，怎麽想都不劃算吧？”
    男人玩味地看了我一眼，上下打量著林伊幫我定製的高定西服，道：
    “你應該清楚欺騙我的下場。”
    “當然，不過在此之前，能否讓我打個電話呢？”
    “給誰？”
    “林伊。”
    “為什麽，你不是做出決定了嗎？”
    “告個別，不可以嗎？”
    男人猶豫了一下，從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扔給了我。我點頭稱謝，然後憑著自己的記憶，撥通了林伊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秒，很快就被接通。我沉默，林伊沉默。
    我知道，她不相信電話這頭的人，所以，我率先開口道：
    “林伊，是我。”
    “什麽？！”林伊開口就慌了，她連忙追問，“賈念，到底怎麽回事兒？這不是你的手機，剛才我打你電話也打不通，到底怎麽了？”
    “我有話跟你說。”我沒有在語氣上露出破綻，隻是淡淡地回複。
    林伊愣了愣，語氣也愈發冰冷：
    “告訴我，你在哪。”
    “我有話要和你說。”
    “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我搖頭，看著男人催促的目光，眼淚便流了下來。我抽了抽鼻子，忍住哽咽，輕聲道：
    “你的話，我不想聽了。林伊，我想，我們該說再見了。”
    “為什麽！賈念，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林伊，沒什麽，就是……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林伊忽然就沉默了，我聽著她熟悉的呼吸，幾乎要撐不住此刻的所謂的堅強。可是，我終究是小看了林伊，半晌，她忽然開口：
    “賈念，把電話給你旁邊的人。”
    “你什麽意思？”
    “你隻需要給他，再見不再見，不取決於你。”
    我猶豫了片刻，將手機往男人那裏遞了遞。男人皺著眉，開口道：
    “你雙手抱頭，麵向牆壁站著。”
    我沒有反抗，一切照做。然後，男人接過了電話，甚至打開了免提。
    “有事？”男人冷聲問道。
    “告訴你個消息，你的手可拿穩嘍。”林伊清冷的聲音裏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可是，我分明通過餘光看到男人的眼睛裏凝重了些。他深吸了口氣，手裏的槍依舊穩穩地舉著，笑道：
    “你知道現在賈念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間嗎？”
    “知道。”林伊淡淡地說道。
    “哦？”男人顯得很意外，語氣也多了幾分不確定，“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沒有，如果他死了，我陪他死，隻是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再做出決定。”
    林伊說得輕鬆，可是我早已淚流滿麵。她平靜的語氣代表了她的決心，而我也同樣明白，這份愛情裏，她真的比我堅定，比我值得……
    男人不屑地笑了笑，道：
    “嗬，真夠偉大的。行了，你要跟我說什麽？”
    “王可瀾死了，就在剛剛。”
    “什麽？你他媽再說一遍！”男人神色大變，而我也好不到哪裏去，這個消息猝不及防，我卻比男人多了一份心理建設。
    恐怕這段時間，林伊不知道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而她添的那把火，也終於燒死了王可瀾，隻是我不知道這把火她是如何燃燒的。
    我心裏說不上什麽情緒，但是如果王可瀾死了，男人也就沒必要再履行和王可瀾的交易。他永遠拿不到尾款了，又何必給自己添一筆血債？
    隻是，男人的怒吼打斷了我的思考，他再次對著手機那頭吼道：
    “你知道騙我的代價嗎！”
    “我知道，可是我沒有騙你，人是死是活，你也很容易確定，不是嗎？”
    男人的呼吸愈發沉重，我悄悄側身，看到他略顯痛苦地單手抱住腦袋，嘴裏反複強調著不可能，這時候，我開口了：
    “哥們兒，王可瀾身患癌症這個事兒誰都知道，怎麽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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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屁！你們一定是騙我的！我不信！她還答應了要救我的孩子，她死了，我的孩子怎麽辦！你們他媽的別想騙我！”男人的情緒愈發激動，對著電話那頭吼道，“賤人，你別想蠱惑我！嗬嗬，剛剛賈念可是親口跟我說了他要放棄你了，所以，我已經完成王部長的要求了，你讓她接電話，讓她打錢，立馬給我打錢！”
    男人幾乎失去了理智，而我更是心下一涼，恐怕，是生是死，林伊都不會原諒我了吧，盡管，我最終的決定不是男人說的那樣……
    電話那頭是林伊的冷笑，她沒有問我的事情，隻是一字一頓地說道：
    “她死了，所以接不了你的電話了……”
    不等林伊說完，門外忽然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我聽得真切，可是男人反應更快，他寒眸乍露，啐了一口，猛地將手機砸向了我的腦袋。
    我躲閃不及，這一砸幾乎將我砸暈，整個人七葷八素，踉踉蹌蹌，隻覺得男人如黑夜中的獵豹一瞬間就衝到我的麵前，用力將槍頂在了我的太陽穴上，然後迅速將整個身體藏在了我的身後，而那隻手機則是直接摔碎在了堅硬的地麵上，再也發不出聲音。
    於此同時，房間的大門一瞬間被人踢開，戰術手電立馬將房間照亮，電光火石之間，數十條特警步槍的鐳指已經鎖定在我和男人的身上，其中一名特警厲聲吼道：
    “放下武器！”
    男人哈哈大笑，頂著我腦袋的手用了些力氣，吼道：
    “所有人都出去，否則我一槍崩了他！”
    “不要！！”
    一聲撕心裂肺的女聲將我從眩暈中喚醒，我抬起頭，就看見兩個女人被武警擋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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