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九歌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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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不曾交流的夫妻也陷入了相對無言的境地,季瑗歎道:“離,我們多久沒有在一起談心了?”
    離抿唇一笑:“大概是大王即位之後,良人就忙的腳不沾地了。”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女子,季瑗反而是文人多愁多思的性子,兩人之間的談話總是她占上風。
    她接著說道:“是昨日那位崔先生和你說了什麽嗎?你以前也提起過他,看起來的確是道家的小道士。”
    季瑗不知不覺便被帶跑了:“是的,但崔先生可不是小道士了,據我所知,他比龍丘隱士還要大。而且他昨晚留下一句詩,滿目河山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我想了很久…”
    離笑笑:“我知道了,你曾說過,崔先生和唐國的趙相邦是好友,他英年而逝,妻子也隨之而去,他是怕你步了後塵。良人,我是不會為你而死的,但我留在這裏卻是為了你。”
    她本是神明的巫女,一生都該奉獻給神,可她選擇了組建家庭,那是因為深刻的愛。
    但她的生命不屬於她,而是屬於供奉的神明和天地,季瑗也明白這一點,他們初遇時他便知道。
    季瑗也明了,兩人都不習慣把話說的太直白,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抓回亂跑的兒子,笑道:“以後阿父會多陪你們的。”
    稚子哪裏明白父母複雜的情感,他隻是啊啊地笑。
    崔祁早找到了紫砂工坊,盧延年笑的諂媚不已:“多虧崔先生,崔先生果真是神仙手段…”
    崔祁擺擺手:“盧先生,誇獎的話就不必了,而且我要說明一點,我並不是神仙。紫砂是天地的饋贈,和我沒有關係,真正奪了這份造化的人是工匠。”
    他最煩的一句話就是神仙手段,可偏偏很多人都這樣誇他,實在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盧延年立即明白了崔祁不喜歡被叫神仙,他很迷茫,做神仙多好啊,遨遊天地,再不受外物拘束。
    他若是有崔祁這般能為,定不會給越王分成,所有利潤都是自己的。
    可是崔祁雖然好享受,卻不會太過在意錢財,他前二十幾年靠父母,後來靠師門,等獨立的時候,他早已名滿天下,不需要做什麽便有人給他最好的物質條件。
    所以他不知道錢的重要性,夠花就行,其他的到時再想。
    陰製的紫砂泥溫潤細膩,經過陶器工匠的巧手製成不同形製的茶具,盧延年介紹道:“崔先生,這就是未燒製的成品。我還有一個疑問,紫砂隻能做茶具嗎?”
    “那倒不是。”
    崔祁怕碰壞胚子,便隻是看,他解釋道:“紫砂的儲量不多,做餐具器皿的是另一種土壤,不過現在的越國是找不到的,紫砂還是用來飲茶吧。”
    現在的景德鎮還是蠻荒之地,開荒是需要時間的,建立起瓷器產業更需要漫長的演變。
    崔祁不欲太過拔苗助長,姬易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他也無法超脫於目前的社會,隻能獨善其身。
    聽說紫砂儲量不多,盧延年立刻慌了:“崔先生可不要騙我,在下可是把半幅身家都投了進去。”
    崔祁看他慌張,心下好笑,但他還是好脾氣地解釋道:“我的意思並不是現在就會枯竭,而是要為子孫留下些。盧先生,天地的饋贈是有限的,若是前人都用盡,後人該如何?竭澤而漁,明年無魚,焚山而獵,明年無獸,正是這個道理。”
    聞言盧延年鬆了口氣,他訕笑道:“崔先生目光長遠,不似我等鼠目寸光。”
    崔祁對此隻是笑笑,他是後世之人,自然會更在意對後世的影響。
    住了幾日,崔祁看到了第一爐紫砂,因為是第一次燒製,陶器工匠還控製不好爐溫,成品幾乎都是殘次品。
    盧延年懊惱不已,崔祁勸道:“這些當做陶器也能賣出去,盧先生,格院都常常經曆無數次試驗才能功成,又何況是您呢?”
    原本戰戰兢兢的工匠也大起膽子說道:“主家,這泥太軟,給我們點時間,照這位先生說的,墨家巨子手下的格院都會失敗,更何況是我們這些不如的。”
    盧延年點點頭:“好,我這些日子要去趟南邊,你們好生試驗,不可偷懶。”
    他也知道第一次很難成功,可每一爐燒的不止是紫砂,還是他投進去的錢!
    但崔祁的麵子必須給,他隻能忍下被割肉般的心痛,回南方冷靜冷靜。
    “若是燒木為碳,或是用煤,爐溫會更可控。盧先生,告辭了。”
    崔祁走路也是慢騰騰的,這是經年的富裕才能養出來的儀態,他要慢慢看,去年的春天已然錯過,今年可不能再錯過了。
    彭春附近的氣候都是溫暖濕潤的,崔祁尋了條河流清洗手上的泥土,山上傳來了女子清亮的歌聲,他忽的想起,今日是上巳,當歌。
    越地的民歌主要分為兩類,一種是情歌,另一種是諷刺。
    至於祭祀用的歌謠在民間也很流行,但隨意歌唱祭祀的歌曲對神明是很不敬的,隻有專職的祭祀巫女在特定的時間地點才能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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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山上滿是情歌的曲調,女子唱完男子和,這也是上巳的習俗,在古時,青年男女沒有戀愛自由,他們會在固定的時間出遊,找尋心愛的另一半。
    今日季瑗一家也出門踏青了,離是巫女,今日也該她舉行祭祀。
    不過她的資曆不夠,祭祀台上的大司命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她的歌聲滄桑,起舞的則是一群少女。而離負責領舞。
    季瑗目不轉睛地觀看妻子的舞蹈,離不算絕色,但起舞的她卻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一個。不是對美色的貪婪,而是巫女獨有的氣質,她隻要起舞,便是神明。
    不是神明在人間的化身和代言人,她在季瑗眼中,一直都是神明。
    越地對祭祀非常看重,百姓大多也是狂熱的信徒,在他們看來,季瑗做到了所有男人都想做的事。
    君王隻能掌管生死,可神明卻能決斷生死,娶到最優秀的巫女是他三生有幸。
    可人間終究是屬於人的,而統治人的還是君王,上巳之日王宮也舉行了祭祀,王後不說話,笑著坐在君王身邊的位置。
    因為越王大婚不久,祭司唱的是少司命,祈禱王後早日誕下子嗣。
    王後毫不在意,唐國強調對鬼神敬而遠之,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定勝天,不然大家都去求神了,誰來幹活?
    但她不會掃了越王的興致,不說話是她多年悟出來的生存之道,畢竟和一個呆子計較很無趣。
    身穿縞衣,佩戴環玉的祭司結束了與神明的溝通,越王吝嗇,但在此事上也不能小氣,給了賞賜後他對王後說道:“阮,越國可好?”
    王後笑道:“很好。大王,我在唐國從未見過祭祀。”
    她的聲音恢複了些,聽起來比之前悅耳,越王肉痛的心被這幾句話安慰不少。
    “我聽聞唐王吝嗇,認為祭祀浪費,之前還不相信,現在看來竟是真的。”
    越王雖然摳門,但他習慣了每年的祭祀,而且越地好巫,貿然取締隻怕民間不同意。
    更重要的是,祭祀養活了祭司和巫醫,整個越國從事相關行業的人不在少數,而且他們在朝堂民間都有很大的影響力。
    他們必須誓死維護神明的權威,不然自己和子孫的飯碗就沒了,這可是比殺頭還可怕的事。
    阮感到幸福,她知道越王喜愛的是她唐國公主的身份和繼承自父母的美貌,可有人關心已是難得,何必要戳破虛幻的泡沫?
    她還是微笑著:“趙相邦說過,人定勝天,所以他上奏廢除了祭祀活動。”
    越王也笑了,他作為君王,是想統治所有人包括神明的,任何人都可以信仰神明,唯獨他不能。
    “看來唐國果真走在了我們的前麵,阮,趙嬰還有什麽話留下嗎?”
    他迫切地想要改變越國,季瑗的確是好盟友,但他的思想也受製於地域和時代,而且他是文人,敏感多思,比起趙嬰這樣完全為了君王而活的法家還是不夠看。
    阮答道:“我是得不到相邦授課的,但他給我們這些孩子寫了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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