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相】八
    不應當的，他讀了十幾年的聖賢書，每一個字都在告訴他，這是罪過。
    他犯下了滔天大罪，卻不打算悔改，高瑛曾抄寫過三萬遍心經，卻在他奔赴河道前將其全數付之一炬。
    誰也救不了他，但他並未生出死意，大鄭多處河堤年久失修，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而高太皇太後晚年入了空門，僧人說今生積德行善，來世便可得償所願。
    道士地位尊崇，不屑於說謊騙人，高珞也不勉強，明知道僧人所說的是假話，她也信了。
    真假並不重要，不過聊以慰藉罷了。
    眼下大鄭千瘡百孔，有高太皇太後鎮著，許多人還心有畏懼。
    高珞沉浮多年，手腕心機絕非泛泛，她活著，李成德也不敢公然進京挾持天子，她一死，大鄭便不成了。
    皇帝還在為曾祖母服喪，李成德也沒管，和曆代那些跋扈的權臣不同，他並沒有過多地欺辱天子，而是順其自然。
    少年人總是叛逆，而且他老了，最要緊的是讓李氏入主薑州變得名正言順，旁的也管不了這許多。
    “是大鄭愧對軍民。”小皇帝不是蠢貨，但他的聰慧沒有任何用處，“大司馬如何去做，朕都不會有怨言。”
    李成德撫掌大笑“臣說過不做亂臣賊子，便不會違背誓言。”
    軍隊是個講義氣的地方，李成德當然也重承諾，都要死的人了，做不做皇帝，好似也沒什麽必要，後世總會給他追封一個皇位的。
    小皇帝點點頭“秦氏能留些血脈，朕便感激不盡了，不想大司馬如此心善。”
    “臣哪裏是心善?”李成德目有殺氣，“都說仙人長生，可清鳴山上的大神仙也免不了天劫，凡人就更慘了。”
    “天子萬萬歲，可活過百歲的人都寥寥無幾，臣已是古稀之年，不怕報應，可造的孽落在子孫身上，倒不如舍出這把老骨頭了。”
    天子之位，於他近在咫尺，他怎能不心動！可他若是殺了小皇帝，來日李氏破滅，隻怕要比秦氏慘烈得多。
    是以李成德必須克製殺心，在有生之年隻做權臣，留個周公的美名。
    想那鄭太祖高皇帝何等豪傑，偌大國家不也被不肖子孫葬送了嗎？
    李成德自己的兒子都不出色，又怎麽能指望後世呢?
    千百年來，這樣的教訓太多了，饒是李成德不讀書，卻也知道不能趕盡殺絕。
    二郎就要成婚了，這是他最得意的孫子，還是給晚輩積點德吧。
    而李二郎也無愧於祖父的愛重，一箭便射下三隻大雁，隨行的軍將紛紛誇讚，他高高舉著弓箭，大笑道“此弓乃祖父早年所用，他老人家當年一箭便於萬軍之中奪取敵首，我還差得遠。”
    “一箭三雕，李公子好箭法。”喬楨抱著受傷的靈雁大為光火，他給師門的信碎了！
    李二郎當即下馬賠罪“不知喬仙長在此……”
    喬楨直接打斷了他“罷了，我再寫一封就是。”
    “既然喬仙長有事，晚輩就不叨擾了。”李二郎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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