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紅袖招就不會毒術，但她說了也沒人信，況且她的中原官話也不好，索性便不解釋了，由著旁人猜測。
    畢竟解釋也沒用，反倒讓流言愈傳愈廣，還不如隨波逐流。
    再者，紅袖招孤身一人來到中原，正是需要名聲的時候，有個會毒術的名頭，也是對自身的保障。
    江南的琵琶溫軟，聲聲如怨如訴，西域的琵琶則如同美豔的舞娘，明麗而歡快。
    但紅袖招的琵琶聲卻帶著道玄式的哀怨。
    紅袖招懷抱琵琶，彈奏著西域小調，她的家鄉埋葬在黃沙之下，這隻曲子也僅有她一人記得。
    西域的國度就如流沙，一陣風便能吹散，他們的語言文字也極其脆弱，當最後一個族人倒在黃沙中，世間便再無人能讀懂他們的故事。
    紅袖招之所以孤身遠行，便是想要為自己的部族留下一點傳承，但世間多庸人，往往隻能看到外表。
    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紅袖招自顧自地彈奏著，心神也隨著樂曲回到了遼闊的西域。
    經過她身邊的人無不落淚，中原也有黍離之悲的說法，分明是一樣的麥子，卻沒有熟悉的味道。
    亡國永遠是個沉重的話題，薑白魚平素很少想起琅琊城也是有個皇帝的，但聽著紅袖招的琵琶，他忽而想到了那位英年早逝的帝王。
    旬空入命者不能為官，否則有亡國之患，可皇帝除了任用姬連外，別無選擇。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阿舅，你哭了。”蕭長琴遞來一條手帕，“想到薑家了？”
    薑白魚卻搖頭“我想起了陛下，他死前點了姬連托孤，可謂是昏招兒。”
    若非實在無人可用，皇帝也不會選姬連，他生性淡漠，又沉默寡言，並不適合朝堂。
    姬氏在姬公子死後便急流勇退，遷到了南方，不然那些損失慘重的世家一定會來尋仇。
    土地雖要緊，身家性命卻更為重要，姬氏無力自保，便隻得舍棄部分家業，舉家南遷。
    他們對姬連的觀感很複雜，沒有姬公子，姬氏達不到如今的聲名，在戰亂中也難以保全。
    卻也是他讓姬氏被迫背井離鄉，離開祖祖輩輩生活的東海。
    小狐狸的眼眶也濕了，它揉揉眼睛“我想青丘了。”
    薑白魚輕歎“薑家的莊園被賣了，我現在回琅琊也是無家可歸。”
    “那個小劍客呢？”蕭長琴問，“我記著他對兄長挺忠心的。”
    薑白魚還是歎氣“你說燕伽啊，他現在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無知無覺地躺著，也不知能不能醒過來。”
    “青蓮湖如何？”
    “還是那樣。”薑白魚道，“姬連的作風你也知道，他不在乎旁人的命，也不在意自己的。”
    蕭長琴點點頭，捂住小狐狸的耳朵，道“長河劍毀，兄長的殘魂無所依憑，我也沒辦法。”
    薑白魚低聲道“青蓮如露，千年不凋。”
    一曲終了，紅袖招起身告辭，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摘下麵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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