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點點頭，走到達芙妮讓出的位置上。
    他看著一眾幸存的族民和眾多死難者的遺體，本來構思好的話語卻怎麽也說不出，反而是肩頭感到了沉重的負擔。
    “各位兄弟姐妹，我們已經抵達了新大陸，這是我們追求族群未來的第一步。為了這一步我們走丟了不少同伴，更犧牲了無數親友。看看我們腳下的土地，接下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著他們的期望，努力地在這塊土地上活下去。
    祝願逝者的靈魂回歸先祖靈祠。”
    赫克利斯送上火把，唐恩接過走到麵前的一堆木頭壘成的木床前，那上麵躺著的屍體是這條時間線裏和唐恩·司各脫血緣關係最近的人，一位戰士。
    火把點燃木床，零星地火光在海灘上亮起，最後匯成一片明亮的火海。
    達芙妮主祭輕聲走到唐恩身邊，“願先祖保佑我們繁衍下去。”
    唐恩沉默地看著這一幕，火光在他的眼瞳裏閃爍，那些啜泣聲漸漸變成了沉默的勇氣。
    火化進行了很久，最後由達芙妮主祭帶著各家的女子一起收斂骨灰，裝進陶罐，和靈龕保存在一起。
    在此期間唐恩和四位百夫長以及這支開拓團隊裏有著影響力的人一起開了個短會，說明了開拓團隊要在附近尋找適宜地點建立聚居地首鎮的計劃。
    這一計劃獲得了絕大多數人員的支持，部分異議者是覺得這地方過於危險，應該再往大陸內部遷徙看看。
    不過這一異議很快被壓了下來，原因很簡單，第一是食物和水不多了，整個團隊也厭倦了遷徙，大家都強烈渴望找個地方安穩地住下來。第二是弗吉爾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他找到了一處適宜的營地。
    “弗吉爾，你和克萊門特先帶著百人隊過去布置防禦工事，劃定好區域。”
    “是。”
    兩人接下命令起身，克萊門特說：“營地布置好了，我們會派人來通知，後續隊伍來到附近先射響箭提醒。如果我們布置的明哨看到了你們，也會先發響箭提醒，然後大家先對口號。”
    赫克利斯讚同道：“克萊門特說得對，現在有怪......霧民盯上了我們，做事得謹慎點。”
    唐恩點點頭，說：“口號分成兩部分，你們那邊先問‘生存’，我們答‘希望’。”
    “是。”
    看著克萊門特和弗吉爾離開，唐恩繼續布置安排：“一會遷徙時由我率隊走在最前麵探路，赫克利斯的百人隊負責左側，弗吉爾的百人隊負責右側，博格的水手隊負責殿後，物資和人員組隊這方麵由達芙妮主祭協調安排。”
    達芙妮主祭回應：“能幫上忙我很樂意。”
    唐恩又看向約瑟斯，他此刻手裏正拿著一塊薄石板，上麵畫著一張簡陋的地圖，關於新營地的方位。
    “約瑟斯，你要把這個地點跟所有人都介紹下，至少讓大家知道怎麽從這裏到那邊。萬一途中有人走散了，他們也有希望能追過來。”
    約瑟斯錯愕地看了眼唐恩，不過在帳篷會議的情形下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帳篷裏各人又仔細地商議了後續遷徙安排的細節，等到眾人散去，約瑟斯擔憂地看著唐恩：“你知道我們隻是在一條一次又一次經曆大滅絕的時間線裏。”
    唐恩點點頭，約瑟斯鬆了口氣。
    “別沉浸進去，保持清醒。你的精力投入得越多，等回到現世後你會越痛苦，無可挽回的失敗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擔的。”
    唐恩寬慰道：“放心，我經曆過失去的痛苦，更明白何謂克製。”
    約瑟斯起身離開，“我會按照你說得做，現在多活些人對我們後續的計劃確實有利。”
    ......
    根庭。
    沿著內部中空的巨大根須一直向下，謝米哈紮來到了氏族最神聖的地方，霧根居所。
    高大的拱門於地底矗立，根須與金屬結合成恐怖的地下宮殿，漫長的金屬走廊上謝米哈紮獨自走向根庭的深處。
    走廊盡頭的，拱門打開的間隙露出一隻巨大的豎眸。
    在這隻豎眸前，謝米哈紮渺小得如同一隻螞蟻，而那恐怖的心靈力量甚至令他愈發覺得自己比塵埃更微小。
    拱門縫隙間一個類人的怪物走了出來，它的樣貌是如此的怪異。
    其軀幹的髒腑已經完全消失，隻剩下貫穿肉體的空洞，皮膚表麵遍布凸起的血管，血管表麵隱約可見殘缺的符文。身體背後有大小兩對肉膜翼，但表麵都充斥著大大小小的殘缺。
    這是一個天人，一個殘缺的天人。
    謝米哈紮恭敬地跪拜眼前的使徒，在氏族的傳承裏這位是霧根的使徒，他的話即是霧根的言語。
    “使徒，我的心靈受到了異類的汙染，懇請你驅逐這份軟弱。”
    使徒緩緩走近謝米哈紮，一隻手捧住對方的球狀器官，仔細地閱讀著對方的記憶。
    “人類，又到了這個節點嗎？”
    過了一會，這位使徒露出詫異的表情，他看著謝米哈紮下令道：“盯住他們，觀察他們，如果他們有什麽異常的情況立刻匯報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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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使徒。我的心靈......”
    “無需擔心，那是霧根對你的考驗，去吧，執行我的意誌。”
    “是。”
    望著謝米哈紮離去的背影，使徒露出了欣喜和瘋狂的複雜情緒，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緊接著是靈魂被揪住般的劇烈痛苦，使徒憤怒地看向周圍。
    “誰？”
    另一個同樣痛苦的聲音響起，帝摩斯從角落裏走出，臉上表情同樣因痛苦而扭曲。
    使徒憤怒地看著來者：“該死的，你怎麽會出現我的繭裏，這是褻瀆是侵犯，我會向長老會控訴你。”
    帝摩斯看著因情緒激動而迫近的對方，提醒道：“別忘了這裏不是現世，也不是老家，我們倆走得太近會讓各自的線糾纏在一起，到時候你和我誰也別想輕鬆地活下去。”
    使徒立刻止步後退，目光依舊凶狠地問：“你要做什麽？”
    “可憐的家夥，居然連自己的繭都無法撕破，變成了現在這副殘缺的模樣。”
    使徒憤怒地吼道：“如果你隻是來奚落我的，也該清楚我能拉著你一起痛不欲生。”
    帝摩斯下意識地後退數步，“冷靜，我是來救你的。”
    “什麽意思？”
    “回頭看看你的繭，那個霧根上是不是多了很多東西。”
    經帝摩斯一提醒，這位使徒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寄生的這個霧根上遍布古怪的儀式場紋路，連帶著整座大殿還有走廊、拱門都是儀式的一部分。
    “這，這是長老會的手筆，我......我被拋棄了，你們要毀了我。”
    “嘿，冷靜。”
    帝摩斯恢複了天人模樣，雙手發出光線攔住衝動的同族。
    “想想你今天看到的那些，我們合作你還有衝破繭的機會。”
    “不需要你，我隻要等著他們實現計劃，我就能通過他們的計劃進入靈界完成最後的蛻變，到時候我就完整了。”
    “需要我提醒你嗎？現在外麵人類的聖戰軍和靈界生靈正在瘋狂地廝殺，哦，對了，你可能不知道什麽是聖戰軍。”
    帝摩斯遞出一個光泡泡，使徒吞下後眼裏有了忌憚。
    “你看即使你成功了，出來還是死路。沒有完全蛻化的你現在有多麽脆弱，這點想必你我都清楚。再說了看看附近長老們的動作，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
    使徒警惕地看著他：“長老會派你來做什麽？如果隻是為了那幾個人類，我也能抓住他們。”
    帝摩斯沉默了會，說出了真正的使命。
    “其他的目標不過是這次計劃附帶的而已，我們真正的目的是逼出那位隱藏的第八聖者，不存在的隱秘女士。而你，很幸運的剛好孵化在一條有關於她的時間線上，我們又抓來了一個她不得不關注的餌。”
    使徒錯愕地聽著計劃的目的，問：“你們在我的繭上做了什麽？”
    “你的選擇不多，我這有長老會給的武器，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自願配合我。”
    “好，你要做什麽？”
    “那個謝米哈紮，按照原本的趨勢他將會成為這支人類隊伍逃走的原因，是他被艾德文娜的心靈汙染，竟然誤以為自己愛上了對方，從而對人類有了不該有憐憫。”
    “當然，這幕戲劇我已經看了很多次了，每次循環改變了很多細節我都不願意修改這一幕，它實在......實在太美妙了。”
    帝摩斯感同身受地說：“我理解這份愉悅，這是我族共同的樂趣。兄弟相殺、愛人猜疑，還有愛人死於麵前的無能為力，這是漫長時光裏最為愉悅的戲劇。但這次為了長老會的計劃，你與我都得拋棄這份愉悅，畢竟我們可是冒著相互糾纏的風險。”
    使徒滿是遺憾地說：“你說得對，這個氏族裏有個凶狠狡猾的家夥，他會是執行計劃的合適選擇。”
    “那就選擇他，拋棄那個軟弱的家夥。”
    “是，我的朋友，別忘了事成以後幫我破繭。”
    帝摩斯誠懇地回應：“當然，那是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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