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諾·格修斯的目光掃過她們，在阿爾薇拉拿著的果醬上停留片刻。
    令人窒息的沉默後，他竟側身讓開了路：
    “走吧。”
    莉莉艾呆住了，連害怕都忘記。
    直到卡諾拉拽著她走出很遠，才小聲問：
    “公爵大人是不是……”
    卡諾拉沒有回答，但尾巴尖輕輕纏住了莉莉艾的手腕。
    ......
    格拉特斯城外，維恩正靠坐在一棵大樹根上閉目養神。
    奈彌雅蹲在樹枝間，鎖鏈垂下來輕輕擺動，像條等待獵物的蛇。
    “主人！”
    莉莉艾第一個發現維恩，尾巴瞬間搖成小風扇。
    她剛要衝過去，卻被卡諾拉一把拽住——狼耳少女警惕地盯著樹上的奈彌雅。
    “新同伴。”
    維恩睜開眼睛平淡道。
    “算半個自己人。”
    奈彌雅沒有說什麽，輕盈地落在地上。
    她打量著她們，目光在阿爾薇拉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小精靈女皇？您養的寵物可真雜。”
    阿爾薇拉“咪“地炸毛，躲到維恩背後隻露出半邊臉。
    卡諾拉的狼耳瞬間繃直：“寵物？”
    “難道不是嗎？”奈彌雅打量她，疑惑道。
    “你！”
    眼看兩人劍拔弩張，維恩打了個響指。
    “行了，互相認識到此為止。”
    他拍拍衣服站起身。
    “先跟我去個地方。”
    傳送法陣在他的腳底浮現，淡金光芒如潮水般漫過眾人腳踝。
    莉莉艾還未來得及攥緊卡諾拉的衣角，便感覺整個人被卷入急速旋轉的星芒漩渦。
    風聲呼嘯著掠過耳畔，等腳踏實地時，潮濕的鹹腥氣撲麵而來——
    “這是……哪裏？”
    ……
    洛林城廢墟上空，傳送陣的藍光還未完全消散，二十輛魔導貨車已經整齊排列在曾經的中央廣場上。
    騎士隊長掀開麵甲，露出滿是疤痕的臉——那是八年前魔獸潮留下的紀念。
    “真沒想到，居然還能回來。”
    他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有些懷念道。
    不少流民在廢墟中偷偷窺視著他們，卻沒人敢上前。
    “奉三皇子殿下令！”
    騎士隊長的聲音在魔法的擴音下響徹全城。
    “即日起洛林城歸維恩·格修斯大人所有！”
    話音剛落，廢墟各處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無數蓬頭垢麵的流民從斷牆後、地窖裏鑽出來，呆滯地望著車隊。
    他們中不少人還拖著殘缺的肢體，眼睛裏早已熄滅的光微微閃動。
    “格修斯……是那個格修斯？”
    “那位要來當我們的領主？”
    “媽媽……我們是不是能吃飽飯了？”
    竊竊私語如漣漪般擴散。
    一個瘸腿老人突然跪倒在地，髒汙的雙手捂住臉，指縫裏滲出渾濁的淚水。
    這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哭泣、歡呼、甚至對著天空磕頭。
    騎士隊長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太清楚這些人的想法了——維恩·格修斯這個名字，在平民眼中就是活著的聖人。
    十六歲向議會提出減輕平民稅賦，設立各種保障機構，參與平民生活……這些光環足以讓最絕望的人重燃希望。
    “肅靜！”隊長厲聲喝道。
    “即日起開始重建工作！所有參與者每日可得——”
    “等等。”
    一聲音打斷了他的宣告。
    人群被強行分開，走出個穿著褪色錦袍的胖子，腰間別著的家族紋章已經氧化發黑。
    他身後跟著十幾個裝備精良的護衛，與周圍衣衫襤褸的流民形成鮮明對比。
    “洛林城是自治城邦！”胖子唾沫橫飛。
    “奧米爾殿下七年前就簽過法令！”
    騎士隊長眯起眼睛。
    他認識這人——霍特·普魯斯特，洛林城原稅務官的小舅子，靠裙帶關係在城內圈了五條街的地產。
    魔獸潮後，這夥人霸占相對完好的西城區，自稱“臨時管理會”。
    似乎在這裏過得還挺滋潤的。
    “霍特先生。”
    隊長皮笑肉不笑。
    “您說的法令，是指這個嗎？”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鑲金邊的羊皮紙展開。
    陽光下，奧米爾的印章清晰可見，但下方多了一行新文字：
    “……原自治條款自新領主接管之日起廢止。”
    霍特的臉色瞬間慘白。
    他當然知道維恩·格修斯是誰——
    那個被吟遊詩人歌頌的公爵之子，要是讓他知道自己這些年怎麽壓榨流民……
    “隊長先生！”霍特突然換上諂媚的表情。
    “您看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我們管理會一直兢兢業業維護洛林城的秩序……”
    “哦？”隊長故意拉長聲調。
    “比如把流民女兒抓來抵稅那種"維護"？”
    洛林城之前雖是自治城邦，但仍要向皇室繳稅。
    而在去年，這群人居然想用人來抵稅
    流民中頓時爆發出壓抑的怒吼。
    幾個失去女兒的父親赤紅著眼往前擠，被護衛用長矛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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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特額頭滲出冷汗：“那、那是他們自願……”
    “省省吧。”隊長不耐煩地揮手。
    “維恩·格修斯大人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過來。”
    “你們能跑就快點跑吧，對了，隻能帶私人物品走——記住，是私人物品。”
    他特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目光掃過霍特腰間鼓鼓的錢袋。
    那裏麵裝著的，全是這些年從流民骨頭裏榨出來的油水。
    ……
    城西“貴族區“的某座宅邸內，水晶吊燈將恐慌照得無所遁形。
    “他敢！”
    一個穿金戴銀的中年人拍案而起。
    “我在西城區有三塊土地！都是合法購買！”
    “合法？”旁邊的貴婦冷笑。
    “你是指我們設立的“法”嗎？”
    “都安靜。”霍特把酒杯摔在地上。
    “現在的問題是那個維恩·格修斯！”
    “他來了，就憑我們做過的那些事，都得死。”
    房間裏瞬間安靜。
    有人開始偷偷往袖子裏塞珠寶，還有人已經寫好了給帝都親戚的求救信。
    角落裏，一個始終沉默的灰袍人突然開口：
    “或許……我們可以談談條件。”
    所有人都看向他。
    這是洛林城現在唯一的一位耀月階超凡者。
    據說因為某些原因，獸潮之後，他沒有離開這裏。
    “維恩大人需要人手管理城池。”
    灰袍人慢條斯理地說：
    “我們熟悉洛林城，又有管理經驗……”
    霍特眼睛一亮：“對啊！那些賤民懂什麽城市規劃？最後還不是要靠我們！”
    他們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在新政權裏繼續作威作福的樣子。
    卻沒注意到灰袍人袖中滑落的傳訊符——上麵畫著猩紅之眼的圖案。
    ……
    與此同時，城東廢墟的某個地窖裏。
    十幾個從別國偷渡過來的流民圍著一盞螢石燈，氣氛凝重如鐵。
    “別高興太早。”獨臂老人敲了敲煙鬥。
    “大人物來了，第一件事就是清理我們這些"髒東西"。”
    抱著嬰兒的年輕母親渾身一顫：
    “可……可公告說……隻要我們願意幫忙重建，不僅可以換取食物還可以留在這。”
    “重建之後呢？”老人冷笑。
    “三十年前，我們王國蝕骨城重建時也這麽說。”
    “結果？兩萬流民被趕進沼澤喂魔獸！”
    地窖角落，一個小女孩突然開口：
    “可他們說……維恩·格修斯是好人。”
    “傻丫頭！”老人厲聲打斷。
    “他們那種人隨手施舍點善意，你就感恩戴德？”
    “別忘了你爹是怎麽死的——就是給貴族老爺當"自願勞工"累死的！”
    小女孩癟著嘴躲到母親身後。
    地窖陷入死寂，隻有螢石燈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那...我們怎麽辦？”一個臉上帶疤的青年打破沉默。
    “繼續躲著？”
    老人吐出一口煙圈，渾濁的眼中閃過狠色：
    “去把地道挖通。”
    “一旦情況不對……我們還有最後一條路。”
    他沒說那條路通向哪裏。
    但所有人都知道——是魔獸盤踞的維爾納森林。
    他們是別國偷渡過來的，根本沒有人權。
    一旦被抓住……與其被折磨致死，不如賭一把魔獸的利齒來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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