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的急迫，有些出乎李華麟的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下午兩點，艾倫?布萊克離開公寓，前往fatiron district曼哈頓的熨鬥區），
    下午三點，艾倫?布萊克就打來電話，
    已經替李華麟約好了理查德，見麵地點就在理查德的工廠附近。
    fatiron district，這裏是紐約玩具相關產業集中地，設有國際玩具中心。
    自1903年起，國際玩具中心掛牌成立，之後每年，美國國際玩具展都在此舉行，
    可以說，多年來fatiron district，一直是美國玩具製造商和分銷商的樞紐地帶。
    李華麟抵達fatiron district時，理查德與艾倫正在街邊的咖啡廳等待。
    值得一提的是，在李華麟還未抵達之前，艾倫就跟理查德進行了套話，將已經被查封的工廠，詳細數據做了記錄。
    咖啡廳內，李華麟點了一杯摩卡，便與理查德握了握手，上下打量著他。
    麵前男人的肚子有些發福，戴著金絲眼鏡，幾根潦草又黑白相間的發絲，盤桓在地中海的四周，看著有些滑稽。
    典型的美國人樣貌，穿著合體的西裝，手腕上戴著勞力士，喝咖啡時喜歡頻頻加糖。
    “理查德先生，我想在我來之前，我的律師艾倫先生，已經跟你表述過我的意願。”
    “對於您公司資金鏈斷裂，導致的破產，我深表遺憾。”
    “這次約你見麵呢，就是想麵對麵的跟你談一下，商用樓的購買事宜。”
    “這位先生，我已經跟貴方的律師溝通過了，1300萬不可能再低，這是底線。”
    理查德飲著咖啡，打量著麵前年輕的華夏人，很難想象對方竟然能請得起律師，還打算購買他的公寓。
    對於李華麟的身份，理查德多了幾分好奇，但公寓的價格，他是絕對不會讓步！
    “李先生不要激動，來之前呢，我自然是打探過您目前的情況，處於破產清算狀態，我說的沒錯吧？”
    李華麟放下了咖啡，說出來的話，令理查德臉色微變。
    他歎息著搖了搖頭，一副坦然的模樣：
    “做生意嘛，有得賺自然有的賠。”
    “若不是趕在近幾年美國石油危機，通用玩具受眾群體減弱，我的玩具廠盈利一直是不錯的。”
    “李先生，你找我來，到底是談商用樓購買的，還是來關心我私生活的？”
    “不，我完全不否認，我現在處於破產清算中的狀態。”
    “如果你打算購買商用樓，就先要替我補上銀行的窟窿，這也是我為什麽咬死1300萬美元不鬆口的原因！”
    “你能請得起蘇利文的律師，證明你是個頭腦很聰明的人，自然該明白這棟商業樓的真正價值，遠超1300萬！”
    “當然了，即便我現在處於破產清算中，即將被強製破產發牌，我也不會壓低房產價格，希望你能理解。”
    “理查德先生，你的商用樓掛牌一年多，可有人問詢過？”
    艾倫見理查德說話咄咄逼人，不由臉色多了幾分冷冽，盯著理查德的眼睛繼續道：
    “如果有人想買你的商用樓，你早就賣了，還用等到現在嗎？！”
    “我的boos來找你麵談，就已經表明了我們想購買商用樓的態度，你想把我們拒之門外嗎！”
    “請你擺正自身態度，我們若是離開了，等待你的隻有破產清算，資不抵債後，去做流浪漢！”
    理查德聞言淡淡的盯著艾倫，幽幽道：“作為一名律師，你在威脅我嗎？”
    遂看向李華麟，理查德咧嘴一笑：“我在紐約打拚的時候，你們還在喝奶呢！”
    “理查德先生，關於你在紐約打拚，我是喝奶還是幹其他的什麽，這兩件事毫無關聯。”
    李華麟嘴角勾起弧度，輕輕搖晃著湯匙，繼續道：
    “說實話，我不僅看好了你的商用樓，更看重了你的玩具廠，一會帶我參觀參觀如何？”
    理查德聞言愣了愣，詫異道：“玩具廠？”
    遂眉頭深鎖：“一個經營不善，被迫法拍的玩具廠，有什麽可參觀的。”
    李華麟聞言，笑著從皮包裏取出一張折疊的便簽紙，推到了理查德麵前，
    理查德疑惑地打開，遂團成紙團，就在艾倫那詫異的目光中，硬生生的咽了下去，還喝了幾口咖啡。
    做完這一切，理查德似乎重新審視了李華麟一般，幽幽道：
    “你大可以等到法拍開始，一起競拍過去。”
    “不，那樣要等到兩個月後，我沒那麽多時間浪費。”
    起身向著門口走去，李華麟幽幽道：“走吧，帶我去參觀參觀玩具廠。”
        位於fatiron district25街至27街之間，就在麥迪遜廣場與國際玩具中心後方。
    占地1.8萬平方英尺，內設有3棟單層連體廠房，
    1個小型裝卸區，1間維修間，1處員工休息室，1處食堂，大中小倉儲區各一處。
    半個小時後，廠區內，
    理查德已經帶著李華麟和艾倫，將封閉的廠區都逛了一遍，眼中有著些許懷念：
    “1962年時，我賣掉了家鄉的房產，揣著僅有的幾百塊美金，從鄉下來到了紐約。”
        “二戰時期，紐約的很多小作坊都被波及了，就連很多大工廠也難逃牽連，我老板的小作坊自然也不例外。”
    “他想低價拋售玩具作坊，被我租了下來，後來我娶了老板的女兒，生了一對雙胞胎，有著美滿的家庭。”
        “它就像我的第三個孩子，被我一點點“撫養長大”，如今卻淪落到要法拍的地步。”
    “我沒有做錯，隻是它有些趕不上時代，就像廣場上的蒸汽火車，最終隻配待在博物館，被人指指點點。”
    “我買通了fdic，讓他們在做資產清算時，弱化了庫存玩具的存在。”
    “我想搏一搏，或許未來，我可以賣掉那些玩具，把它贖回來，哪怕隻是個念想也好。”
    “我瞞過了銀行，瞞過了法院，卻沒想到被你一個年輕人識破了，有趣，太有趣了。”
    “那接下來你想怎麽辦呢，去檢舉我？”
    “那樣做你沒有任何好處，隻會讓fdic重新估算我的資產，那時起拍價就不止1300萬了。”
    點起一根雪茄吸允著，理查德縱然破產了，仍不失優雅。
    他緩緩挪動著小碎步，就在李華麟麵前，陶醉般的跳起了舞蹈，好像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一名藝術家。
    又或者，艾倫看待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個瘋子！
    李華麟不語，隻是帶著艾倫將廠區再次逛了逛，讓艾倫將每個廠房內的機器型號，做了記錄，也做了估算。
    經過統計，以當下fatiron district的均價，加上翻新過的廠房，和機器，不算囤積貨物的前提下，
        事實上，這點也證明了李華麟的某個猜想，理查德雖然破產了，但他絕對有辦法在法拍之後贖回這處工廠。
    被忽略的庫存積壓，隻是理查德的一個底牌，他還有底牌...
    但所有底牌的前提下，是銀行不會對理查德的財產進行二次評估，拍賣時不會有大佬過來攪局！
    回到廠區中心，理查德早已停止了跳舞，正坐在長椅上發呆。
    李華麟走到他身邊坐下，從皮包裏取出一份合同遞給他，幽幽道：
    “你所謂的萬無一失，其實是漏洞百出，我看得出來，別人也看得出來。”
    理查德從失神中回轉，下意識接過文件翻看著，臉色不斷變換。
    最終，他重重的將文件合攏，丟到李華麟的懷裏：“年輕人，你這是在趁火打劫！”
    “不，這是我在替你亡羊補牢，或者說，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李華麟將合同又放在了他的手中，起身抻著懶腰：
    “你已經站在懸崖邊了，身後是無邊的負債，腳下是萬丈深淵。”
    “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要麽你被負債推下懸崖，屍骨無存，要麽是你自己跳下去，一樣是屍骨無存。”
    “不管你怎麽選，你所謂的後手太可笑，真以為自己能鑽得了法律漏洞？”
    “想想你的雙胞胎兒子，想想要跟你離婚的妻子，曾經多美美滿的家庭，你的夢想呢？”
    “你想尋回曾經的美滿，那你就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你從哪裏跌倒，就能從哪裏站起來，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
    “想想看，當你可以尋回你失去的一切，你的孩子就不必在學校遭受霸淩，你的妻子也不會接受別人的愛意，你還有美滿...”
    “夠了，不要再說了，可惡的華夏人，你不該查我的過往，這很不禮貌！”
    突兀的，理查德打斷了李華麟的話，赤紅的眼睛周圍，滿是紅血絲，他就那麽死死瞪著李華麟，握緊了拳頭。
    李華麟就那麽毫不避諱的與理查德直視，直到他緩緩鬆開了拳頭，
    理查德痛苦的揉著臉頰，最後深深的盯著李華麟：“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