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終歸還是她。
    齊楓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多少年了。
    陌生嗎？
    卻又熟悉。
    蕭晴就那麽躺著，像個睡美人。
    可這個睡美人，是他的母親。
    每個人都有母親。
    不管她們是美，是醜，相信在每個孩子的眼裏，他們的母親，都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
    齊楓張開了嘴。
    他呆呆地看著床上的蕭晴。
    耳畔在這一刻，仿佛縈繞著那些揮之不去的話語。
    “小楓，媽媽明天就走了，你是哥哥，要保護好妹妹知道嗎？”
    “在家裏，聽爺爺的話，媽媽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楓，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學女孩子哭鼻子。”
    “媽媽，愛你！”
    “……”
    兒時的那些話語。
    她離開時的那個擁抱。
    那天晚上她和齊源的對話。
    還有，她的哭泣聲。
    “源哥，我……我舍不得孩子。”
    “……”
    “媽！”齊楓輕叫了一聲。
    呼~~！
    他努力的控製著自己的呼吸。
    很多很多年，沒有再這麽叫過了。
    齊楓顫抖地來到了床邊。
    他在蕭晴麵前蹲了下來，看著床上的母親。
    這一刻，多少年沒有流淚的齊楓，眼淚不受控製的往下掉。
    他從來沒哭過。
    被二姨打，被爺爺懲罰。
    哪怕是當初被老太爺關起來。
    中毒箭的時候……
    但，沒有哪個孩子，麵對這麽多年沒有見過的母親，還能保持住不掉眼淚的。
    可，蕭晴沒有回應他。
    齊楓伸出顫抖地手，輕輕地摸在了蕭晴的臉上。
    她走的時候，就是這麽摸自己的。
    今天再次見麵，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男孩兒了。
    這一次，是真的見到了她。
    不是在做夢。
    也不是，他的幻覺。
    ……
    “媽，我來看你了。”
    齊楓捧著她的臉，將她的頭發撥開。
    他控製不住的顫抖著，身上，就像是有一座山壓著，讓他喘不過氣來。
    蘇南芷在門外沒有進來。
    她想給齊楓單獨和她相處的時間。
    所以，她在門口等著。
    “在你看來，十年了，在我看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十年。”
    “你還是老樣子，卻又不像，多少年沒見你了。”
    齊楓撫摸著蕭晴的臉蛋。
    他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雖然強忍著，但怎麽也忍不下去。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和蕭晴說了。
    看著她，齊楓有些崩潰。
    緩緩地……
    齊楓躺在了床上，將蕭晴輕輕地摟在了自己的懷裏。
    齊楓靠在蕭晴的肩頭上。
    他輕聲說，“當初你走的時候，我才九歲。你走的第二天，我問爺爺你去哪了，爺爺告訴我，你很快就會回來的。”
    “於是，我和妹妹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
    “慢慢地，我們長大了，也知道了很多很多事情。”
    “那時候，他們告訴我，你死了。”
    齊楓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的他，無比的放鬆。
    又像是，舒緩著自己的情緒。
    不管蕭晴能不能聽到，齊楓繼續道，“我和妹妹哭了很久，哭了很多天，妹妹的眼睛差點瞎了。”
    “二姨告訴我，男人，就應該頂天立地，撐起一片天，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能被打倒。”
    “我不明白二姨的意思，我隻想，做一個無憂無慮的人，每天開開心心的活著。”
    “二姨打我，罵我，讓我罰跪，我氣她，不想見她。”
    齊楓，將這些年的不滿、不公。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刻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他輕笑道，“我後來才知道，二姨是對我恨鐵不成鋼，可是，我知道的太晚了。”
    “媽，你知道嗎？我這一年來，壓力有多大。”
    “二叔，他想盡一切辦法的要害我，我差點死在他們手上，我中了箭，還挨了他們一刀。”
    “二叔死了，我親手殺了齊健，還剁了他的頭。可我，一點都不後悔。”
    齊楓抱著蕭晴。
    他靜靜地看著天花板，眼神渙散。
    盡管，蕭晴沒有任何回應。
    外麵的蘇南芷能夠聽到齊楓的話，捂著嘴不停地掉著淚。
    她知道哥哥心裏很苦。
    不像自己。
    雖然奶奶離開了她，爸爸媽媽也都不在了，可她，還有哥哥。
    齊楓有誰呢？
    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
    還要，保護她和姐姐們。
    ……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
    嘀！
    嘀！
    隻有醫療儀器的聲音還在響著。
    齊楓沒有再說話，遲了很久很久。
    這時候，齊楓又緩緩地說道，“蕭晴，告訴你一件事，你做奶奶了，我當爸爸了。”
    “南芷給我生了個女兒，很漂亮，很可愛，她叫沐雨。”
    “我希望她，能夠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長大。”
    病房裏再次安靜。
    不知道蕭晴能不能聽到。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醒來。
    齊楓卻又接著說，“媽，如果你能夠聽到我的話，你就醒來看看我，這麽多年了，難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你真的，不要這個家了嗎？”
    齊楓問。
    說到這裏，齊楓的身體一抽。
    他再也控製不住，將頭埋在了蕭晴的脖子上，眼淚不停地往下掉。
    齊楓沒有哭出聲。
    但無聲的哭泣，才是最痛苦、最悲傷的。
    此時的他，真的希望她能夠醒過來。
    陪他說說話。
    陪他，聊聊天。
    看一看他的女孩兒。
    瞅一眼他的女兒。
    嘀嘀嘀！！
    嘀嘀嘀！！
    儀器瘋狂地閃爍著指示燈。
    仿佛，是她的身體正在發生某種變化。
    齊楓抱著蕭晴，身體在她身邊不停地抽搐著。
    “求你了。”
    齊楓哭著說。
    “你已經錯過太多了，我不想再讓你，錯過沐雨了。”
    “你睜開眼，就當是為了沐雨，你看看她，抱抱她。”
    齊楓從來沒有求過人。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說。
    真的希望她能夠醒來。
    可是。
    還能醒來嗎？
    齊楓貼著蕭晴，感受著她身上的體溫。
    感受著，她的溫度。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
    齊楓不想鬆開。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體會過母親懷抱的溫暖。
    躺在這裏，似乎永遠也不想出來。
    “你能聽到我說話的，對吧？所以，你無論如何都要醒過來，我等你。”齊楓又說道。
    儀器還在響。
    床上的蕭晴還在靜靜地躺著。
    兒子的聲音，仿佛傳到了很遠很遠。
    又好像，傳到了九霄雲外。
    或者說，是一場夢。
    在這個夢裏，她始終無法醒來。
    ……
    “媽！”
    耳邊有人叫她。
    “媽媽。”聲音逐漸稚嫩。
    她好像夢到，那個八九歲的男孩兒，正在衝她喊。
    “媽媽……”
    “你要去哪？”
    “哇哇！！”有小女孩兒哭泣的聲音。
    那一男一女手牽著手，看著陷入困境的她。
    “媽媽！”
    “媽媽……”
    他們還在不斷地叫著。
    突然間，床上的蕭晴，手指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