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一切何曼並不知曉，她回景宅時周澤文已經被周楷帶過來，正坐在沙發上換藥。
    小孩子皮膚嫩，齊昭那幾下雖然不深，可他臉上傷口還是很紅。
    周楷一邊給他擦藥，一邊低聲問他痛不痛，周澤文顯然是痛的，兩隻手都攥緊了懷裏的抱枕，卻很懂事的說：“沒事的爸爸，我不痛。”
    周楷替他換了創口貼，摸了摸他的額頭，歎了口氣。
    “生小昭的氣嗎？”他在周澤文身邊坐下，拿了切好的水果給他：“吃一點點，等會兒媽媽回來就吃飯。”
    周澤文接過水果小口咬著，搖搖頭，又覺得有點假，嘴巴微嘟，才有了點小孩子模樣：“生氣的，那個時候很生氣，我差點也動手打他。”
    他比齊昭大，真的要還手不是打不過，隻不過齊昭出手太快，再加上他心有顧慮，才沒有還手。
    “不過我是哥哥，”他又說：“他不懂事，我是哥哥，才不和他計較，而且媽媽也罵了他。”
    說到最後一句，他嘴角彎了彎：“那天晚上媽媽還陪我睡覺了。”
    這句話有些天真的可愛，周楷看著他，忍不住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
    何曼進屋時正好聽見他最後一句話，走到他身邊俯下身：“媽媽今晚還陪你睡覺好不好？”
    她指尖輕輕摸了摸他的臉蛋，想著他剛才的話，在他另一側坐下來：“小文，你不用覺得自己是哥哥就要讓著小昭，包括阿爾加他們也是。隻要你沒有做錯，他們誰先動手，你都可以還手，不需要因為是哥哥就受委屈。”
    周澤文愣了愣，轉過腦袋看她，眼底有著迷茫。
    “可我是哥哥呀。”他小小聲道：“哥哥不可以欺負弟弟妹妹。”
    這是周家人教他的道理。
    周家周楷一輩的不少，他是周楷唯一的兒子，底下也有幾個弟弟妹妹，他們都很調皮，有的時候會欺負他，他和爺爺奶奶爸爸說，他們卻說他是周家長孫，不可以沒有氣度。
    氣度是什麽？周澤文不懂，他隻知道長輩和他說，他是哥哥，要好好學習，要克己自持，要懂事聽話，要給弟弟妹妹們做榜樣。
    哪怕他們欺負他，他也要包容他們，因為他是哥哥。
    可媽媽卻說：“弟弟妹妹如果欺負哥哥，那哥哥也可以欺負弟弟妹妹們。”
    “曼曼……”周楷對她的教育似乎略有微詞，忍不住開口，可何曼抬起頭看他，清淩淩的一眼，叫他忍不住沉默下來。
    周澤文兩隻手已經不覺間環繞住何曼的脖子，小小的身子縮進她懷裏。
    何曼抱住他：“不管你是誰，都不可以受委屈。”
    周澤文眼睛微亮的盯著她，隨即重重點了點頭。
    周楷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苦笑：“你這樣會讓他性子變壞的。”
    周家的孩子原本就和別人的孩子不同，他們出生就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身份地位，如果不在幼時加以教導，恐怕以後無法無天起來無人能管。
    何曼抬頭看著他，有些委屈似的：“你就這一個孩子，難道也要讓他受委屈？小文不欺負別人，可總不能讓別人欺負他，不然——”
    她橫他一眼，幾乎蠻不講理：“不然你坐到今天這個位置是為了什麽？”
    周楷被她這句話逗笑了：“當然是為了人民——”
    何曼翻他一個白眼，“騙人。”
    周楷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何曼抱著小文幾乎幽怨的看他，一副他不答應她便帶著小文走的模樣，而懂事乖巧的兒子也在她懷裏，用澄澈的眼看他。
    他隻好舉手投降：“好好，我答應你，不讓小文受委屈。”
    他話音一落，周澤文便小聲開口：“爸爸，那明天的少年宮我可不可以不去了？還有擊劍課，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
    周楷：“……”
    他用“你看吧”的眼神看何曼，孩子就是這樣，給三分顏色便要開染坊，她如今應該知道他的為難吧？
    怎料當媽的比孩子更無理取鬧：“課外學的東西都取消了，你年紀還小，正是玩的時候，那些都不用上了。”
    周楷：“……”
    他不敢再讓何曼說到這個話題，連忙示意想要接話的周澤文閉嘴，然後轉移了別的話題。
    用完晚飯何曼給周澤文講故事哄他睡覺，他閉下眼睛聽她講完，才緩緩睜開眼：“媽媽，我快七歲了，一個人睡覺才不害怕呢。”
    何曼被他的話逗笑，忍不住抬手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子：“那是哪個膽小鬼前天抱著我要我陪他睡覺呀？”
    周澤文臉蛋微微的紅了，卻還是堅持著：“我真的不用您陪著睡覺了，媽媽，你去陪爸爸好不好？”
    他聲音慢慢低了下來，一雙漆黑的眼眸有些不安的看著她：“媽媽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何曼一怔，“……怎麽這麽說？”
    她聲音柔軟下來，掌心輕輕摸著他的臉蛋：“我和爸爸沒有吵架呀，我們很好，和以前一樣的呀。”
    周澤文看著她，很輕的抿了一下嘴唇。
    他雖然年紀小，可人很敏感，這些日子察覺出何曼的不對勁。
    以前的時候，媽媽看著爸爸會笑，眼睛裏都在笑，她很喜歡和爸爸撒嬌，像小孩子一樣，有時候還會讓爸爸抱，被他撞見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爸爸也隻是笑，和他說這是因為爸爸愛媽媽，媽媽也愛爸爸。
    可媽媽這次回來，已經好久沒有和以前一樣，她看爸爸的眼神也是淡淡的。
    周澤文有點難過。
    媽媽不愛爸爸了嗎？
    “好了，”何曼摸了摸他的臉頰，輕輕微笑著：“這是大人的事情，你還是小孩子，開開心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要想太多，嗯？”
    周澤文抬起手抓住她的手指，身子朝她靠了靠：“媽媽，你不要走好不好？”
    他漆黑的眸子看著何曼，聲音低低的：“不要丟下我。”
    何曼微微笑了笑，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不會的。”
    從兒童房出來，剛好和下樓接水的周楷碰上，何曼想著周澤文剛才的話，忍不住看他一眼。
    周楷很快察覺到她的視線，端著杯子走過來：“小文睡了？”
    “嗯。”她應了聲，依舊看著周楷，開始想原來自己的疏離那樣明顯，連小孩兒都看的出來嗎？
    那周楷也許早就有所察覺了，隻不過他不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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