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楷沒想過自己還會再見到那個有著一麵之緣的女孩兒。
    那是一個夏日傍晚，女孩兒剛剛從做完家教的人家裏出來。
    她紮了雙馬尾，發尾用淺黃色的發圈圍住，上麵叮鈴當啷掛了好幾個五顏六色的小卡子。
    女孩兒穿了鵝黃色的短袖，淺色的牛仔裙，笑起來很乖的模樣。
    周楷的那位姐姐親自送女孩兒出門，顯然對她很滿意，言辭神情都很溫和，說在她的輔導下自己家的小魔王成績有了很大進步，真的很感謝她。
    女孩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擺手，可神情明明有些小得意，嘴邊翹起來。
    周楷腳步微頓，瞧著她這副模樣，唇角忍不住彎了一下。
    “阿楷來了？”那位姐姐很快看到他，和女孩兒又說了兩句後看向他，周楷這才上前，對著她輕聲叫了聲：“姐。”
    隨即看向女孩兒，他想堂姐或許會為他介紹一下，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做姐姐的並沒有為他介紹女孩兒。
    女孩兒當然也沒有看他。
    她唇邊帶著笑，目光朝另一邊望去，隨即伸出手臂原地跳了一下。
    她轉過頭匆匆道：“周阿姨，我男朋友來接我啦，那我先走啦。”
    周茹安很喜歡女兒的這位小家教，輕笑著點點頭。
    “好，再見。”
    “再見！”
    女孩兒抱著書包從周楷身邊匆匆路過，風吹起她臉頰一側茸茸的碎發，有淡淡的小蒼蘭的香。
    周楷靜默的回頭，看著女孩兒幾乎撲進一個男孩兒懷裏，然後兩人緊緊牽著手離開。
    直到堂姐喚他好幾次，他才回過神來。
    “……那個女孩兒……”他有些情不自禁的問，話到一半又頓住。
    堂姐隻以為他是隨口一問，笑笑道：“萍萍今年新找的家教，x大文學院的學生，挺優秀的小姑娘。”
    周楷抿了抿唇，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沒有必要，他想。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到堂姐家的次數一次次增多，在得知她會每個周六上門家教時，他甚至專門留下來。
    隻為了能再偶遇她幾次。
    說起來也奇怪，活了快三十年，周楷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在此前，他以為他此生絕對不會對一個女孩兒，甚至還是比自己小了近十歲的女孩兒感興趣。
    又一個月，他總算得以再見她。
    她從外甥女萍萍的房間出來，下樓來接水，周楷恰好在客廳。
    …其實算不得恰好，他問過萍萍她這位年輕的小老師什麽時候接水，然後特地在這裏等她。
    隻是他坐在沙發上，而女孩兒下樓直奔廚房，目光沒有掃過來一眼，周楷有一些微弱的失落。
    他索性站起身走向廚房，女孩兒接了水正好出來，兩人在門口相碰。
    何曼當然不記得他，快兩年前的匆匆一瞥，她又沒有仔細看他的神情，肯定認不得他。
    隻聽萍萍說她一個堂舅今天在家，大約就是這位，於是她很客氣的拿著杯子讓了讓路，禮貌的說：“您請。”
    很禮貌也很客氣，周楷垂眸望她低垂的眉眼，隨即說了聲“謝謝”。
    何曼並沒有將這件事當回事，直到她接二連三的碰到他，這才隱隱有所猜測。
    放暑假時，她辭掉了這門家教，又和男朋友一起請萍萍母親和她的這位堂舅請他吃了一頓飯。
    飯桌上男友起身對周楷說，感謝他這段時間對曼曼的照顧，還說曼曼是萍萍的朋友，那也就是他的晚輩。
    何曼當場叫了聲舅舅。
    周茹安未想太多，倒覺得如此挺好，周楷麵色如常，可心卻微微沉下去。
    他注視著女孩兒，她雙眸平靜而清澈，望向他的視線格外清明。
    於是周楷明白，他難得一次的心動無疾而終。
    大四畢業那一年，何曼和男友感情已經穩定，眼看畢業在即，二人索性請宿舍舍友一起出去吃頓飯。
    場上各位都笑嗬嗬祝他們早日結成良緣，何曼被他們起哄的也喝了些酒，麵頰紅彤彤的。
    男友想要替她，卻被何曼躲過，她有些喝醉了，說起話來嬌聲嬌氣：“你別管我～我今天高興。”
    “好好好，”男友看著她也忍不住笑起來。
    說來也巧，趙玉錦和談了一個月的女友分手，又碰見他們。
    三年前在一起生澀的男孩女孩兒，如今已分外親昵——男孩兒環著她的腰扶她，女孩子喝醉了酒，臉紅紅的，在他耳邊說什麽，隨即軟軟的醉倒在他懷裏。
    在場人發出善意的哄笑。
    趙玉錦再次體會到和三年前一樣的煩躁。
    向來多情帶笑的桃花眼冷冷的注視著一對年輕情侶，他在心裏幾乎有些惡毒的想，
    憑什麽？
    憑什麽他女朋友換了又換，一個個都對他虛情假意，
    那個窮小子什麽都沒有，她卻還能專一鍾情的陪著他？
    憑什麽？
    惡意幾乎在胸口爆炸來，他強忍著，擠出笑進門，用格外熟絡的語氣和他們打招呼。
    在場的人都有點愣，你看我我看你——倒不是說不認得趙二少，隻是他們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誰也不知道他在和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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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曼也有點懵，扭過頭小聲問男友：“你認識？”
    男友迷茫的搖頭：“不認識啊。”
    何曼說：“我也不認識啊。”
    於是大家麵麵相覷，場子有些尷尬。
    隻有趙玉錦不尷尬，他自顧自的上前，拿了一個杯子，端起酒瓶倒了滿滿一杯酒，對著何曼和男友一敬，臉上還帶著笑：“大家都是校友，既然碰見就是有緣。來，碰一杯——今天這桌我請客。”
    何曼酒嚇醒一半，忙道：“不用不用，”
    她雙眸終於看向他，趙玉錦有些微弱的竊喜。
    他想，她這次總該看到他和她身邊的人的區別了吧？
    然而何曼隻是覺得莫名其妙，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將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對門口的服務員說：“記我賬上。”
    何曼半晌啞口無言，等他揚長而去，才扭頭對男友說：“不是，他——有病吧？”
    男友很是讚同的點點頭。
    這場鬧劇開始的莫名其妙，最後也莫名其妙的結束，何曼甚至不明白中途發生了什麽。
    但有一件事，她和男友吵架了。
    男友堅持留在京市，她卻在年前就簽了家鄉省城的教師工作，薪資待遇很不錯，爸媽也在省城給她買了房子。
    可男友卻想留下來奮鬥。
    何曼第一次和他爭吵到哭，跑到湖邊一個人掉眼淚。
    趙玉錦在這個時候出現，朝她走過來。
    何曼還記得這位有病的趙二少，也不好意思在別人麵前哭，抹了眼淚起身要走，對方卻突然和她說：“何曼同學，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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