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魔獄血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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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血煞尊者那震得樓梁簌簌落塵的狂笑尚未歇止,一股透著骨髓陰寒的灰白霧氣,竟似活物般無聲無息地自窗欞縫隙間鑽了進來。
    這霧來得突兀,蔓延極快,轉眼間便如濃稠的牛乳,充斥了煙雨樓的每一寸角落,將原本清雅的樓閣化作一片混沌幽冥。
    霧氣深處,驟然響起一陣陣尖細、稚嫩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咯咯咯咯”。忽左忽右,如同頑皮的鬼娃在濃霧迷宮中追逐嬉戲,直鑽入人耳蝸深處,攪得人心神不寧。
    就在這令人頭皮發麻的笑聲中,霧氣一陣劇烈翻湧,一個身高不過三尺的女童身影清晰地浮現出來。
    她身著色澤鮮豔如血的羅裙,小臉粉雕玉琢,掛著全然不諳世事的天真笑容,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張望。
    然而,這純真表象與她周身散發出的、幾乎凝成實質的陰邪煞氣形成了詭異至極的反差。
    萬象邪王見了那女童,更是喜形於色,聲音都拔高了幾分:“妙極!魔獄尊者竟也到了!”
    原來這魔獄尊者與那血煞尊者乃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姐弟。
    二人幼年失怙,被那行事詭秘、手段狠辣的陰山老祖收入門下。
    姐弟二人同修老祖所授的“魔獄血刹”異法,此功歹毒異常,竟生生鎖住了他們的形貌,自八歲起便再未生長。
    血煞尊者成了個身高丈二、頂著一張碩大男童臉的魔物;魔獄尊者則永遠定格在這三尺女童的形態。
    魔獄尊者那雙純真無邪的大眼睛滴溜溜轉向慕容複。
    她用最甜糯的童稚之音說道:“慕容公子,生得這般俊俏,真是好看得緊呢。”
    那語氣,仿佛在賞玩一件心愛的玩具。
    血煞尊者在一旁咧開血盆大口,甕聲甕氣地怪笑附和:“嘿嘿,姐姐說得對!這般俊俏的皮囊,吃起來想必是人間至味!”
    言語間,猩紅的舌頭舔過厚厚的嘴唇,露出白森森的利齒,凶戾之氣撲麵而來。
    王語嫣一直凝神戒備,此刻俏臉微變,急聲對慕容複道:“表哥當心!這姐弟二人趁著方才對峙之時,早已在煙雨樓中暗布陣法。”
    “陣法剛剛開始發動了!”
    她話音未落,隻見地麵那原本隻是彌漫的血水驟然變得粘稠如漿,翻滾沸騰。
    血水與那詭異霧氣交織纏繞,無數扭曲模糊、似哭似嚎的鬼影在血霧中若隱若現——正是那陰山老祖所創的“魔獄血煞陣”!
    整座煙雨樓仿佛瞬間沉入了魔獄血海,陰風慘慘,鬼哭啾啾。
    王語嫣麵色劇變,如臨大敵。
    她深知這魔獄血煞陣的厲害,急忙盤膝而坐,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與魔獄血煞陣相抗衡起來。
    就在此時,隻聽得白無常嬌聲怒斥道:“萬象邪王!咱們的賬還沒有算完!”
    隻見她的身影在血霧中急速穿梭,帶起了一陣淩厲的勁風。
    她一身白衣在猩紅的血霧中格外刺目,身法更是飄忽如魅,倏忽在前,刹那在後。
    她手中那柄匕首劃出道道慘白的匹練,帶著刺骨的陰寒與決絕的殺意,直取萬象邪王周身要害。
    刀光過處,血霧如被無形之力撕裂,發出嗤嗤怪響。
    萬象邪王卻是夷然不懼,周身那層金燦燦、流轉不定的“萬象邪罡”驟然亮起,將襲來的刀光盡數彈開,發出金鐵交鳴般的鏗鏘之聲。
    他身形晃動,深得“乾坤大挪移”神髓,看似比白無常慢得多,實則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將白無常淩厲的攻勢引偏、卸開,甚至借力反打。
    兩人身影在血霧中兔起鶻落,罡氣激蕩,刀風呼嘯,鬥得異常激烈。
    慕容複見狀,心中暗自思量:“西夏一品堂的高手之中,元限、唐山、蕭炎、吳淼這四人實力都頗為不俗。”
    “其中,蕭炎和吳淼的寒冰烈火掌威力驚人,但以周大俠的身手,應當足以應付。”
    “然而,那元限卻著實是一個勁敵,諸葛正我曾說過,元限的實力和那葉哀禪在伯仲之間。而唐山的唐門暗器更是令人不敢小覷。”
    略作思考之後,慕容複看向周侗:“周大俠,這蕭炎和吳淼就有勞你了。”
    周侗聞言,毫不猶豫地點頭應道:“好!”
    緊接著,周侗轉身麵對蕭炎和吳淼,朗聲道:“久聞烈火旗旗主、洪水旗旗主的寒冰烈火掌神妙無比,在下便來領教一番。”
    話音未落,隻見周侗猛然揮動手中金刀,如疾風驟雨般朝著蕭炎和吳淼攻去。
    蕭炎和吳淼見狀,心中一驚,連忙應戰。
    周侗一口金刀使得大開大闔,剛猛無儔,刀風呼嘯,卷動血霧,隱隱有風雷之聲。
    他“鐵臂膀”的渾厚功力灌注刀身,每一刀劈出都帶著千鈞之力,勢大力沉。
    蕭炎的“烈火掌”熾熱狂猛,掌風過處,空氣炙熱,血水蒸發,灼熱的氣浪撲麵而來。
    吳淼的“寒冰掌”則陰柔奇詭,掌力未至,刺骨的寒意已先凍結空氣,連翻騰的血霧都似要凝成冰晶。
    這一冰一火,屬性截然相反,配合起來卻妙到毫巔。
    冰掌限製周侗身法,遲滯刀勢;火掌則乘隙強攻,焚筋灼脈。
    然而,周侗卻是淩然不懼,靠著渾厚內力和精妙刀法沉著應對。
    元限見狀,已知慕容複想要挑戰自己。
    他依舊是不慌不忙,那雙深邃的眼眸緊緊地盯著慕容複:“慕容公子的武功,的確令人欽佩。”
    唐山在一旁附和道:“沒錯,慕容公子的身手確實不凡,但可惜啊,他卻不識時務,竟敢與西夏一品堂抗衡,這無疑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
    慕容複聽到兩人的嘲諷,更不多言,對著元限和唐山朗聲道:“元先生、唐門主,你們如不妨一起上吧!”
    話音未落,慕容複手中的陰陽雙劍已然揮動起來。
    隻見劍光閃爍,寒氣逼人,他迅速欺身上前,直逼元限和唐山。
    陰陽雙劍在慕容複手中宛如活物,劍光時而熾烈如陽,時而幽寒似月,劃出道道玄奧軌跡,正是“陰陽劍訣”。
    元限的“傷心箭”歹毒刁鑽,專破內家罡氣,無聲無息卻又飽含摧心裂肺的勁力,每每在慕容複劍招轉換的微妙間隙襲來。
    慕容複則以“參合指”應之,指尖凝聚精純罡氣,或點或彈,精準地將那無形箭勁淩空截下,發出啵啵輕響,指風餘勁射在樓柱上,留下深孔。
    而那唐門門主唐山,身形如鬼魅般遊走於戰圈邊緣。
    他雙手翻飛間,鐵蒺藜、透骨釘、子母連環鏢、喂毒飛針……
    各種淬著幽藍綠芒的暗器,或直射、或迂回、或爆裂、或鑽地,從最意想不到的角度朝著慕容複襲來,密如驟雨,狠似毒蛇!
    慕容複將陰陽雙劍舞得水潑不進,更時常以精妙手法將來襲暗器或引偏、或反激,射向元限,迫其分心。
    而鄧百川、呼延灼、魯達三人,則帶著一眾官兵,將王語嫣、阿碧和宿元景牢牢護在了身後。
    他們麵對西夏一品堂武士和萬象邪王的明教教眾,悍勇進攻,奮力搏殺。
    一時間,十數名西夏武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餘下的西夏武士見狀,頓時嚇破了膽,竟都不敢上前。
    然而,腳下血水翻湧間,血霧突然暴漲。
    那些西夏武士受血煞陣邪氣侵染,頓時雙目赤紅,悍不畏死,前仆後繼,攻勢瘋狂。
    鄧百川掌力雄渾,呼延灼雙鞭如龍,魯達手中的樸刀更是橫掃一片,刀風呼嘯,將撲上來的敵人不斷擊退、砸飛。
    然而,與他們並肩作戰的大宋官兵也已死傷過半。
    血水在他們腳下飛濺,殘肢斷臂不時拋起,場麵慘烈異常。
    三人怒吼連連,浴血奮戰,死死守住身後方寸之地,不讓任何敵人幹擾到王語嫣的施法。
    西麵,白無常與萬象邪王正鬥得焦灼。
    白無常雖攻勢如潮,招招狠辣,但萬象邪王根基深厚,邪功詭異。
    再鬥數十招,白無常隻覺對方力道反震越來越強,自己的手臂竟隱隱發麻,刀勢不由得一滯,頓時陷入守勢,隻能憑借那鬼魅般的身法在邪王狂風暴雨般的反擊中苦苦周旋。
    而東邊,周侗奮力大戰蕭炎、吳淼二人聯手。
    周侗金刀揮舞,時而如烈焰焚天,硬撼烈火掌勁;時而刀轉陰柔,以柔勁化解寒冰侵襲。
    刀光掌影翻飛,冰火二氣激蕩,在三人身周形成一片冰霜與蒸汽交替的詭異之地。
    金刀劈開烈焰,斬碎寒冰,發出嗤嗤爆響,周侗須發戟張,雖勇猛依舊,但麵對這冰火合璧的奇功,一時間也難覓勝機,陷入膠著。
    南側,慕容複力戰元限和唐山,最為驚心動魄。
    元限手段老辣,唐山暗器狠毒,各種奇兵怪式層出不窮。
    慕容複數次險象環生,都靠著天鑒神功的慧眼和逍遙禦風的身法安然避開了。
    而元限和唐山麵對慕容複亦是倍感壓力。
    若非唐山那無窮無盡的歹毒暗器牽製,單憑元限一人,恐怕已在慕容複那融匯百家、剛柔並濟的劍掌指法下落入下風。
    饒是如此,三人身影在血霧金光中交錯,劍氣縱橫,暗器破空,罡氣碰撞之聲不絕於耳,鬥得難分難解。
    “表妹,如何?”慕容複眼觀六路,見王語嫣神色凝重,立刻問道。
    王語嫣秀眉緊蹙,螓首微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此陣邪力甚巨,在不斷吞噬我等生機真元!”
    她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不老長春穀的秘傳心法全力運轉。
    隻見她周身散發出柔和而堅韌的金色光暈,如同晨曦破開迷霧,迅速擴散開來。
    金色光暈堪堪將慕容複、周侗、白無常以及鄧百川、呼延灼、魯達等人籠罩。竭力隔絕著那無孔不入的血煞侵蝕。
    光罩之外,血霧翻騰,無數猙獰的鬼影嘶吼著撞擊光罩,發出陣陣滋啦聲,金光隨之明滅不定。
    那魔獄尊者見狀,發出銀鈴般清脆卻寒意透骨的笑聲:“嘻嘻,沒用的!”
    “入了我這魔獄血煞陣,除非你們能元神出竅,斬斷陣眼。否則,即便是道行比我們高十倍之人,也隻得乖乖做這血獄的養料!”
    說話間,她與血煞尊者心意相通,同時厲喝一聲,兩隻小手和兩隻巨手飛速結出複雜邪異的印訣。
    霎時間,陣中血浪洶湧,陰風怒號,仿佛打開了地獄之門,無數淒厲的怨魂尖嘯著從血水中掙紮而出,瘋狂撕咬著金色光罩。
    更可怕的是,慕容複等人皆感到體內真氣如同開閘之水,絲絲縷縷竟被那無形的邪陣強行抽離,匯入陣中!
    與此同時,萬象邪王、元限、唐山、蕭炎、吳淼幾人卻精神大振,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自血霧中湧入體內,招式愈發淩厲狠辣,氣勢節節攀升!
    王語嫣貝齒緊咬下唇,已滲出淡淡血痕,她強提真元,金色光罩再次亮起,試圖壓製那愈發狂暴的邪陣之力。
    然而,魔獄、血煞二尊者口中念誦的咒語陡然變得尖銳高亢,如同萬鬼同哭!
    隻見那些倒斃在地或重傷垂死的西夏一品堂武士和大宋官兵,身體竟在血水中急速溶解、潰爛,化作更加濃鬱粘稠的血漿,源源不斷地融入陣法!
    血煞陣的威力瞬間暴漲數倍,血光衝天,幾乎要將王語嫣苦苦支撐的金色光罩徹底淹沒!
    光罩劇烈震蕩,王語嫣嬌軀微顫,臉色煞白,已快到了極限。
    慕容複、周侗等人頓覺壓力如山,仿佛置身於萬丈深海,每一次呼吸、每一次運勁都變得無比艱難。
    他們雖仍在奮力搏殺,但動作已不可避免地顯出幾分遲滯,如同陷入了一片無形的血色泥沼。
    煙雨樓內,正邪激鬥已臻白熱。
    魔獄血煞陣如一張巨大的、不斷收縮的猩紅蛛網,散發著令人絕望的吸蝕之力。
    金光護罩在血浪鬼影的瘋狂衝擊下搖搖欲墜,陣中諸俠皆感真元流逝,如負山嶽。
    慕容複瞥見王語嫣嘴角溢出的那一縷刺目鮮紅,心如刀絞。
    他手中陰陽雙劍光華暴漲,劍勢陡然變得淩厲無匹,奮力逼退了元限和唐山。
    他雙手緊握陰陽雙劍,全身真元在體內奔騰不息。
    他大喝一聲,將體內的真元盡數調動起來,匯聚於雙劍之上。
    隨著他的催動,陰陽雙劍開始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兩道劍氣交相輝映,如同陰陽兩極相互交融。
    陰陽之力在慕容複的掌控下,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太極圖。
    太極圖快速旋轉著,所過之處,原本彌漫的血霧紛紛潰散開來。
    刹那間,太極圖帶著無盡的威勢狠狠地撞擊在了魔獄和血煞尊者身上。
    隻聽得一聲巨響,那太極圖瞬間爆發出了洪荒之力,掀起了滔天巨浪。
    魔獄、血煞二尊者如同魔童鬼娃般的身軀,在這股洪荒之力的衝擊下,瞬間身形潰散,仿佛化作了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