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悻悻離開糕點鋪，長街上的喧囂忽然被一陣奇異的香氣劈開。那味道像是深海冰晶混著熔岩焦糖，又隱約帶著雷暴過後的臭氧味，勾得人魂魄都輕了三分。阮小萌的鹿耳“唰”地豎起，藤蔓不受控製地朝氣味源頭探去——
    百米外的珊瑚礁攤位上，赤紅錦緞鋪陳著七枚龍眼大的墨色圓球，表麵布滿血管般的金絲。攤主是個戴青銅麵具的獨臂老者，正用骨刀剖開其中一顆。刹那間，粘稠的銀藍色漿液噴湧而出，在半空凝成一條張牙舞爪的小龍虛影，又“啪”地炸成漫天光塵。
    “雷劫龍涎糖。”老者沙啞的聲音像是砂紙磨過貝殼，“吞過天雷的蜃龍喉囊所產，一盞茶工夫能漲三成神識——當然，吃完得扛得住魂魄撕裂之痛。”他麵具眼洞後閃過兩點幽火，直勾勾盯著吳韻腰間的貪狼劍。
    "雷劫龍涎糖…"阮小萌喃喃重複著老者沙啞的介紹，鹿耳卻被另一股甜香拽動。轉頭望去，斜對角蒸籠裏碼著的龍形米糕正泛著星輝藍光，比那危險的糖球顯得親切許多。她連忙擠到那處糕點攤前。
    "姑娘嚐嚐？‘吞潮糕’可是龍神賜福的聖物！"攤主笑嗬嗬地遞來一塊，龍睛處的鮫珠碎屑隨呼吸明滅，"吃了能扛潮汐威壓，孩子吃了更能‘躍龍門’——來年靈根純淨，有望被仙門選中！"
    達麗莎的機械眼掃描商販推車上的龍形糕點：糕體用潮汐死海沉積的鹽堿麥混合劍浪魚骨粉蒸製，內餡是霓霞水母的毒囊蜜漬星輝珊瑚碎。那販子刀工極刁鑽，每塊"龍睛糕"的瞳孔位置都嵌著米粒大的鮫珠碎屑——吃下能暫抗潮汐威壓三刻鍾。
    阮小萌的鹿耳輕輕抖動，指尖捏著糕點遲疑："可這龍睛…"
    "姑娘是外鄉人吧？"攤主見阮小萌盯著糕點猶豫，笑嗬嗬地掀起蒸籠蓋，甜香裹著海風撲麵而來，"這"吞潮糕"可是龍神賜福的祥瑞，用的是海底靈麥和劍浪魚骨粉，龍睛處嵌的是鮫人淚凝成的珠屑——孩子吃了能開靈竅，修士吃了可抗潮煞。"
    他熟練地掰開一塊糕，露出內裏星輝流轉的珊瑚蜜餡："您瞧這"躍龍門"紋路，是海神廟大巫親手刻的祈福咒。咱們瀛洲人世代相傳，新生兒滿月必食此糕，魂魄就能得龍神庇佑……"攤主拍著胸脯保證，"放心，鮫珠碎屑是海神廟祝過靈的！咱們瀛洲人世代這麽吃，您瞧——"他指向不遠處幾個頭戴「幼龍角冠」的孩童，他們正嬉笑著分食米糕，"誰家父母不盼孩子成龍？這糕裏寄托的可都是慈心呐！"
    阮小萌的藤蔓悄悄探了探糕點，確實隻感應到溫和的水靈之氣。鄰桌抱著嬰孩的婦人見狀笑道："我家小寶昨日才吃過，今早就能引動潮汐水氣了！"她掀開繈褓，嬰兒腕間果然纏繞著一縷淡藍色靈霧。
    此刻的阮小萌尚未發現——那靈霧實則是子母貝抽取精血後殘留的標記）
    "那我嚐嚐！"她終於接過糕點，貝齒輕咬龍角處的鮫珠。甜膩中帶著腥鹹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像極了……
    "像極了血的味道。"夏琪突然打落糕點。丹火灼燒下，糕餡裂出張黃紙簽：「獻童男女各一，換避水令」。
    "這…"阮小萌的鹿耳僵直。
    "慈心？"鄰桌漁民冷笑，"貴族早把劍浪魚捕絕了，現在糕裏摻的是…"他瞥見攤主陰沉的臉色，猛地灌了口酒，"算了，龍神節別說晦氣話。"
    阮小萌的胃突然絞痛起來。
    吳韻丟下一枚極品靈石，正要領著眾人離開，就看見一群戴貝殼角冠的孩童跑過。
    "劍浪魚早被貴族捕絕了。"鄰桌漁民啐了一口，"現在糕裏摻的是‘潮童子’骨粉——就碼頭那些無父無母的崽兒！"）
    江紫菱的劍鞘突然震顫。她攔住個掉隊的孩子："小友，這角冠…"
    "阿娘說戴上就能化龍！"孩童驕傲地仰頭，卻不知角冠內側的子母扣已刺入頭皮。
    老漁民歎氣："買不起角冠的人家，孩子會被抓去填‘斷潮陣’…"
    老漁民的話尾還懸在鹹腥的海風裏，長街盡頭突然爆出婦人撕心裂肺的哭嚎。眾人循聲望去，一名粗布麻衣的農婦正踉蹌追著滄溟府的黑袍衛隊，她伸出的五指間纏著半截斷裂的貝殼鏈——正是從某頂「幼龍角冠」上扯落的子母扣。
    "還我阿寶！他才戴冠三日，滄溟府明明說能護佑到成年——"
    領隊的黑袍修士反手一揮，浪紋袖中甩出張燙金契約："白紙黑字，自願簽的‘龍神寄養契’。"契約右下角按著枚帶血指印，印旁小字寫著：「獻子靈脈，換家族百年避水令」。
    阮小萌的藤蔓猛地卷住那截貝殼鏈，鹿耳卻聽見鏈中傳來細弱的童聲："阿娘…貝扣在吸血……"
    江紫菱的劍尖已挑起地上另一頂角冠。乳白色貝殼在劍光下顯露出真容——內側密布的紫色血絲實則是活體脈管，正隨海浪節奏蠕動。兩枚子母扣的咬合處探出毛發般的觸須，其中一枚已深深紮入孩童頭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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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紫菱的劍尖微微發顫，藍花楹簪子投射出的冷光將角冠內的血色脈絡照得纖毫畢現。那些紫色觸須在劍氣刺激下瘋狂扭動，竟分泌出帶著腥甜味的黏液。
    "這不是貝殼......"阮小萌的藤蔓突然枯萎了一截，被觸須黏液沾染的部分迅速碳化，"它們在吸食木靈生氣！"
    吳韻的貪狼劍突然自行出鞘半寸，北鬥紋路在劍鞘上亮起警示性的紅光。他按住劍柄，目光掃向長街兩側的千龍燈——方才還熱鬧非凡的街市，此刻竟有半數商販停下動作，陰冷的目光如附骨之疽般黏在眾人背上。
    達麗莎的機械臂突然鉗住糕點攤主的手腕，掀開蒸籠底層暗格——裏麵堆著數十塊泛青灰色的"特製吞潮糕"，糕體嵌的不是鮫珠，而是子母貝研磨的骨粉。
    "用祭品遺骨做糕？"夏琪的丹火直接灼穿攤主袖口的潮音盟徽記，"你們比蝕心羅還毒！"
    攤主在火焰中狂笑："龍神節哪家不吃糕？滄溟府賜的福，你們外鄉人懂個屁！"他天靈蓋突然裂開，鑽出隻巴掌大的貝妖幼蟲——這才是真正的攤主，人類不過是寄殼傀儡。
    幼蟲尖叫著朝墮星塔方向彈射，卻被江紫菱一劍釘穿。蟲屍炸開的漿液裏，浮現出更多被標記的孩童虛影，他們腳踝的貝扣正發出血紅光芒，在青石板上投射出細密的潮汐紋路。這些紋路如同活物般向四周蔓延，竟與長街兩側千龍燈底座的花紋逐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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