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策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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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一直在變啊。
元鴦時常感覺到自己老了。
自己被稱為少年將軍的時代已經遙不可及,從元家最年輕的天才,到元家人守元家天下的宗室脊柱。
他感覺自己一晃就成了扛起整個魏國宗室的人了。
元孝文,按宗譜而言他該喊自己叔父。可是他和元孝文年紀相差不多,他又不是嫡係血脈,大王自然不會喊他一聲叔父。
自己畢竟還是姓元。
元孝文的野心,有很可觀的一部分寄托在他的身上,他是魏地最後的名將,他的對手是大齊兵馬總督,戰神司行兆,大楚樞密使,九鳳將軍殷禧,大漢昭武大將軍,霍休。
溫北君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自己很喜歡。
元鴦覺得自己總能在溫北君看到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但是又遠勝於自己的青年時代。在這個剛剛接近三十歲的男人身上,他能看到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意氣風發,但又有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老成。
溫北君比自己年輕的時候要瘋狂的多,斬可汗,踏回紇,逐戴勳。任何一件功勞都足以讓一名老將汗顏。可是偏偏都出在一個年輕人身上,這也是問題所在。
元鴦很了解自己那個侄子,野心勃勃又深諳製衡之道的魏王元孝文。學宮黨隻是一次製衡,並不代表元孝文真的相信扶他上位的學宮黨。就連他這種元家人元孝文也不放心。
四將軍中,隻有他領了兵部尚書一職,不過這並不是什麽好的職位,代表著他要死守在大梁,每日上朝,隻等元孝文調度,毫無兵權。
祁醉斷了一臂,再調任虞州,在北境滄州經營多年的勢力全部收入元孝文囊中。
玉琅子勢力不顯,朝中做了禮部尚書的親哥哥玉琳子自縊而死。但元鴦知道,是那位的授意。
那溫北君呢。這樣一個年輕人,藩國無三公,僅有的三孤被胡寶象,韓修和他占著位子。溫北君若是再立頭功,已經是封無可封的地步,元孝文該如何應對這個年輕人呢。
元鴦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想。
他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的父親還在世的時候。自己的父親就已經不是什麽郡王了,身為郡王的庶子,按理來說他們這支早就應該遠離權力的中心。自己的父親從一個隻是虛職的輔國將軍,一路做到正三品的實職。
他年輕時總是不聽父親的,一心隻要建功立業,爬的更高,到達魏國權力的頂點。
就在他靠著大破漢軍升任天策將軍的時候,他父親死了。一頭撞死在殿前,據說是有奸臣謠傳他元鴦一脈要謀權篡位,代元孝文魏王之位。
哪裏有什麽奸臣?
元孝文事後把深宮的宦官整個清洗了一遍,可那又有什麽用呢。一宮肮髒閹人的血,憑什麽還他的父親的仇怨。
他自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明白了,封無可封隻代表一個結果,殺無赦。略有一點忤逆的想法,也隻有一個結果,殺無赦。
所以他一直冷漠地站在朝堂之上,看著一個又一個年輕人春風得意又泯然眾人,看著和自己共事了快二十年的玉琳子自縊,看著胡寶象自尋死路,現在又看著溫北君走向必死的一條路徑。
當年是自己的父親替自己去死的。可眼前的年輕人已經沒有任何長輩了,滿家都死在了魏國的邊境上。
自己真的要眼睜睜看著這個年輕人尋死嗎?
他想,他不能這樣。
魏國不僅僅是元孝文一個人的魏國,也是他元鴦的魏國。
元孝文既想要開疆拓土,又想要製衡文武。能滿足其中一項又不出過錯的就已經算是明君,元孝文偏偏要做兩項都滿足的聖君。
元孝文到底有多大的野心,難不成和最東部的那個已經稱帝的齊王淩丕一般嗎?
景初五年初,原齊王淩丕殺秦使,擁原齊,夏二國之地,自立為大齊皇帝,立世子淩蕤為大齊太子,三子淩範為大齊夏王。原兵馬總督司行兆為大齊太保,假節鉞。
自己真的願意做魏國的司行兆嗎?被大王推到最前方,功成頂多把自己的三孤之位翻成三公,或者加一個藩王的位子。可就算功成,藩王上位的元孝文會給他什麽權利嗎?
更何況若是不成呢?讓自己去做魏國的陪葬品嗎?
元鴦在心底不斷地問自己。他深知元孝文的權謀手段,也明白溫北君的處境岌岌可危。若溫北君繼續立功,元孝文必然不會坐視不管,可若打壓溫北君,魏國又將失去一員猛將,在這亂世之中,如何抉擇都似在鋼絲上行走。
元鴦想起自己曾經的抱負,那是為了魏國的榮而戰,如今卻被困在這朝堂的權力漩渦之中。
元鴦於幽思中徘徊,夜幕仿若墨汁,悄無聲息地浸染了整個天地。他孤影獨搖,在營帳內徐徐踱步,晚風如訴,撩動他的華發。
“大人,溫將軍求見。”
“且喚他進來罷。”
溫北君恰於此刻前來,令元鴦心中糾結的答案仿若呼之欲出。
溫北君掀簾而入,步伐豪邁,甲胄在燭火躍動之下,寒光凜凜似星芒乍現。他恭然向元鴦行禮:“元將軍,北君夤夜冒昧,實乃事出緊急,望將軍海涵。”元鴦點點頭,示意他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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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北君挺然而立,雙眸灼灼,道“將軍,當今大王對吾等武將之猜忌,日益深沉。易陳雖現苟安之象,然吾等身處燕地,若是大王不信吾等諸將,恐怕隻會愈陷艱難。北君縱不懼身死魂滅,唯不忍見魏國因內爭傾軋而式微凋零。”
元鴦輕輕歎了口氣,“本將又豈會不知,奈何大王權術製衡之心,堅如磐石,難以撼動分毫。”
溫北君趨前一步,“元將軍,北君聽聞朝廷欲削減邊軍糧草,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元鴦神色凝重,沉默片刻後說道:“此消息恐非空穴來風。大王此舉,意在削弱邊軍之力,以達其製衡之目的。”
溫北君眉頭緊皺,憤懣道:“邊軍將士日夜戍守,戰於國門之外,死於故土之北。若無糧草供應,這仗該如何打下去?我看,直接打道回府罷了”
元鴦抬手示意溫北君莫要衝動,沉聲道:“北君,休得胡言。此刻正值多事之秋,你我一言一行皆受矚目,切不可授人以柄。糧草之事雖急,但需從長計議,萬不可莽撞行事,自亂陣腳。”
溫北君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怒火,抱拳道:“元將軍教訓的是,北君一時激憤,險些誤了大事。隻是將士們在前線舍生忘死,若因糧草短缺而致兵敗,實在是讓人心寒。”
還是年輕些了啊。
元鴦有些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溫北君,可他也知道,溫北君沒有第二條路,若是不建功立業,也早晚會死。他隻是元孝文手裏的一把刀,利用過了就可以棄之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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