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江對峙
    漢江的波濤在殘陽下泛著鐵鏽色，李奇勒馬崖邊，望著對岸連綿十裏的朝鮮軍寨。江風卷起他腰間玉墜的流蘇，將《水經注》殘頁吹得獵獵作響——昨夜截獲的敵軍布防圖，此刻正與眼前景象嚴絲合縫。
    "稟總督！"梁家富策馬奔來，馬蹄帶起的水花驚散蘆葦叢中的白鷺，"水師戰船擱淺在三裏外的沙洲，紅夷大炮太重……"
    話音未落，對岸突然騰起三支綠色焰箭。李奇瞳孔驟縮，抓起馬鞍旁的青銅鑒，鏡麵折射的夕陽正照見江心漩渦——二十艘龜甲船正破浪而來！
    戌時·江畔船塢
    王大力赤著上身掄動巨斧，火星隨著"八十！八十一！"的計數聲迸濺。三十根百年楠木在匠人們手中漸成龍骨，汗珠砸在未幹鬆脂上滋滋作響。忽有朝鮮話的哭喊穿透濤聲，張偉押著十幾個捆紮嚴實的漁民走近："他們在戰船底塗毒藤汁。"
    "放開我阿爸！"躲在船材堆裏的朝鮮少年突然衝出，短刀直刺王大力後心。斧柄回掃的刹那，王大力看清少年頸間掛著的半枚虎符——與昨夜刺客之物同出一爐。
    "留活口！"李奇的喝令與短刀落地聲同時響起。少年被鐵鏈鎖住時仍在嘶吼："你們漢人的船，休想過漢江！"
    子時·水師大營
    梁家富盯著沙漏，第八次調整炮口仰角。佛郎機炮的銅身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炮膛裏填的不是鐵彈，而是裹著硫磺的陶罐。"放！"令旗揮下，十二道火龍劃破夜空，對岸蘆葦蕩瞬間化作火海，驚起無數身纏火苗的朝鮮伏兵。
    暗流湧動的江麵下，三條黑影正潛向明軍戰船。領頭的朝鮮水鬼咬住匕首，卻摸到船底密布的倒刺鐵網——昨夜那漁家少年終究慢了一步。
    寅時·望樓觀星
    李奇推開星盤，青銅指針在"危"與"鬥"之間搖擺不定。身後傳來鎖鏈輕響，被俘少年突然開口："江心渦流每逢卯時西移半裏。"字正腔圓的漢話驚落案頭燈花。
    "你娘教你的官話？"李奇不動聲色展開江防圖，圖上墨漬未幹的標記與少年所言完全重合。少年沉默著扯開衣襟，胸口赫然是當年明軍救援朝鮮時的火焰紋刺青。
    五更鼓響時，少年戴著鐐銬走向船塢，身後跟著十八個扛著檀木箱的明軍——箱裏裝著朝鮮水師獨門的逆流舵。
    卯時·浮橋血戰
    晨霧被火箭染成赤霞，首段浮橋剛觸及對岸，朝鮮軍的床弩便撕裂霧靄。明軍盾牌手頂著箭雨推進，突然有士兵慘叫——橋板縫隙滲出幽藍毒水！
    "撒石灰！"李奇的聲音穿透戰場。藏在浮橋夾層中的生石灰遇水沸騰，毒霧反卷向朝鮮軍陣。對岸峭壁上的金舜臣正要下令火攻，卻見江麵漂來千百盞荷花燈，燈芯遇熱即爆，將火油灑向朝鮮苦心經營的水柵。
    巳時·將對將
    王大力踏著浮橋殘骸躍上對岸，陌刀劈飛三麵盾牌。金舜臣的狼牙棒橫掃而來，卻在碰撞瞬間斷成兩截——昨夜那朝鮮少年獻上的"精鐵"，實為鬆脂壓製的贗品。
    "你們朝鮮的鍛刀術，"王大力踩住金舜臣的脊背，刀鋒掠過他後頸的火焰紋刺青，"還是永樂年間我大明工匠所授。"
    江風送來刺耳的鉸鏈聲，朝鮮軍最後的殺手鐧——橫江鐵索正緩緩升起，卻在中途突然崩斷。梁家富站在繳獲的龜甲船上，朝水中浮起的明軍死士遺體鄭重抱拳。那些昨夜帶著鐵錐潛遊的勇士，此刻隨波遠去的身影，仿佛一柄柄刺入江心的利劍。
    午時·臨江祭旗
    李奇將陣亡將士名冊投入火盆，青煙中浮橋已連成通途。對岸幸存的朝鮮百姓捧出醃漬十年的梅子酒，酒壇上"萬曆援朝"的封泥猶存。當大明龍旗插上漢江北岸時，不知誰先唱起了《定遼東》，歌聲乘著江風直上雲霄，驚得南歸雁陣亂了隊形——那領頭的孤雁右翼帶箭，卻仍奮力朝著漢城方向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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