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揚帆
    北海的寒風像裹著冰碴的鞭子，抽得"破冰號"的蒸汽鍋爐嘶鳴不止。梁家富攥著黃銅傳聲筒，指節被凍得發白："左滿舵！給老子撞開那條冰脊！"
    船艏的鎳鋼犁頭碾過藍黑色冰層，碎冰飛濺在觀測窗上炸開蛛網狀裂紋。
    海軍總管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南京船塢，趙老頭蹲在這艘船上啃著炊餅說的話："這犁頭得用爪哇紅鐵配遼東精鋼，當年戚大帥打倭寇......"
    "轟！"
    冰層下傳來的悶響打斷回憶。
    整艘船像是被巨獸咬住般劇烈震顫，梁家富的頭重重磕在星盤架上。鮮血順著眉骨流進眼睛時，他透過血霧看見冰原盡頭騰起的白毛風——那是鄂霍次克海最凶險的冰暴。
    "收帆！蒸汽機全功率！"他抹了把臉，血手印留在《鄭和航海圖》的庫頁島位置，"告訴各船，把海豹防凍油抹在炮栓上！"
    冰暴追著艦隊在浮冰間逃竄。當"破冰號"終於擠進一處半月形海灣時，了望手突然發出變了調的尖叫："羅刹船！三點鍾方向！"
    二十丈外的冰隙裏，三艘雙桅戰船正緩緩升起血色船帆。
    梁家富的雙眼抽搐——那些船艏像不是常見的雙頭鷹，而是裹著鐵甲的熊首，獠牙上還沾著未擦淨的血跡。
    "他娘的學聰明了。"他盯著對方甲板上新式旋轉炮台，那分明是仿製大明迫擊炮的構造，"傳令，用開花彈招呼！"
    第一輪齊射將冰麵炸出猙獰裂痕。
    羅刹人的還擊卻出乎意料——他們不轟戰艦，專打艦隊身後的冰層。三十丈高的冰牆轟然坍塌，封死了海灣出口。
    "想甕中捉鱉？"梁家富獰笑著扯開領口，"讓陸戰隊把新式燃燒彈搬上來！"
    火雨劃破暴風雪時，異變陡生。
    一艘羅刹戰船突然爆出衝天火光，甲板上的水手慘叫著跳海——他們腳下的冰層不知何時被燒穿，墨色海水裹著碎冰噴湧而出。
    "是山長說的海底火山！"航海長狂喜地指著海麵漩渦，"這些紅毛崽子踩雷了！"
    混戰中，梁家富沒注意到"破冰號"的船錨勾住了什麽。直到冰暴漸息，陸戰隊在清理錨鏈時，才發現冰層下封著一截青銅炮管。
    "萬曆六年......登州衛監造......"軍器官摳掉炮身上的冰碴，聲音發顫，"這是北洋水師提督陳璘的艦隊！"
    梁家富一腳踢開凍在炮管上的骷髏，羊皮水靠的殘片上，"廣寧右衛"的朱砂印依稀可辨。當工兵鋸開炮膛時，二十封油紙包裹的信件嘩啦啦掉出來——最上麵那封寫著"呈遼東經略熊廷弼大人親啟"。
    "快看！"突然有人驚叫。順著冰層裂縫望去，隱約可見海底沉著成片的艦船殘骸。一杆鏽蝕的日月旗穿透冰麵，旗角上還係著半截發黑的臂骨——那手中死死攥著的，正是與雅克薩衛所同款的銅符。
    暴風雪過後的月光格外慘白。
    梁家富站在冰麵上，聽著腳下冰層傳來的詭異嗡鳴。那聲音不像海浪，倒像是......鍾聲？
    "是沉船裏的銅鍾！"隨軍通譯突然跪倒在地，"萬曆四十六年，陳璘將軍的座艦就有口千斤銅鍾！"
    海軍總管摸出李奇特製的懷表，表麵琉璃罩映出冰下幽藍的世界。成群結隊的鱈魚從艦骸間遊過，忽明忽暗的磷光中，隱約可見某個艙室內閃爍著金屬冷光——那輪廓，像極了兵部檔案裏記載的"火龍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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