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南北殊途各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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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未散,天已啟明,鞍上皮革混著露水的鹹澀鑽進鼻尖。
秦姝再次回頭查看,隻見綺娜散落的棕絲。
先說好的相送十裏,卻已是又一個十裏。
秦姝從高澄手裏輕輕帶過韁繩“籲——”,身後十餘騎齊刷刷頓住。
“子惠哥哥,再往前隻怕要到柔然巡防地界了......再說,公主也快醒了......”
高澄的披風下擺沾滿露水,拇指在秦姝手背摩挲著圈,不肯鬆手,也不肯下馬。
“阿姝,何必催我?”
遠處窪地處晨霧嫋嫋,如幻如夢,半邊天際的橙霞,印著遠方氈帳炊煙騰蔓,
“你看這日頭......”
語落側頭輕輕埋入秦姝後勁,唇捏著肌膚遊走,一陣酥麻襲得秦姝似瘓,高澄傾首之際,兩人唇齒相纏。
一旁侍衛忙別著頭調轉馬聲,趙北秋還沒見過這場麵,呆得愣神細憔,未曾留意斛律光已帶過他的馬韁,馬兒調頭之際,人差點傾倒。
四野俱靜,隻聞得見馬匹低鳴中,混著兩人難述的離別愁腸......
原野霧散,秦姝身影漸遠,高澄再追出了幾步,終還是勒停了馬,令道一聲:“思孝,跟著好生保護......”
綺娜睫羽輕顫,幽幽轉醒,入目盡是碧草茵茵,方驚覺自己正橫臥馬背,猛一掙動竟直墜而下。
秦姝見人已醒,急挽韁繩,傾身下了馬,卻見綺娜驟然暴起,拳風挾著草屑直撲麵門:“為何將我擊暈!”聲若裂帛。
奈何卻是連番撲空,才驚覺這中原女子竟有武藝。
趙北秋慌忙橫插到中間,鮮卑語說得支離破碎:“阿姐......救了你......你怎的......以怨......報......”
話音未落,綺娜目眥欲裂:“救我?卻不讓我救族人?”掌心攥得草汁淋漓,在她看來,一切都該遂她的意。
此時悔意纏心,“都說你們這些中原人九曲回腸,誰知道盤算些什麽,我竟還信了!”
秦姝聽得雖不明白,但卻看得出綺娜的不信任,但她也不在意,對著趙北秋說道:“問她,到底是要往南,還是往北?”
示意著他翻譯。
“阿姐,你真當我柔然通?我會的又不多,剛她那番話,我都沒聽明白!”
“南北你會不會說?”秦姝倒也不著急,自尋了片幹爽草甸盤膝坐下。
南邊虛點三下,“去南邊?”,北麵亂揮兩回,“北?”
綺娜氣極反笑,中原女子不通柔然語,這小孩竟也是個半吊子。
忽地縱身掠上馬背,撥轉馬頭向南疾馳而去。
秦姝翻身上鞍,玉驄馬昂首長嘶。不消半刻就橫截到綺娜麵前。
“你回去也救不了你的族人,不如北歸!”秦姝揚鞭指北。
綺娜雖辨不得漢話,卻記得那日受製情景,忽地掣出金鞭梢空抽來。不料秦姝直接雲手纏鞭,腕底暗勁吞吐,硬生生將她給拽離鞍韉。
這一摔,綺娜撲得一臉草屑子,身子疼得都難以直撐,倒比不過心底那絕望,索性伏地慟哭,鬢發亂如蓬草。
秦姝攥著奪來的馬鞭,隻覺掌心發燙。女孩的哭聲裹著北風鑽進耳蝸,竟叫人有些於心不忍。
想來確實不該對一個女孩子,這般動粗……
隨即跳下馬,“對,對不起!有沒有摔疼?”將手觸到少女單薄肩頸上表示道歉。
綺娜銀鈴鐺纏進發辮的碎響裏,淚珠滾過顴骨曬痕。
中原女子三番五次折她傲骨,狼群前長大的草原公主,是越想越委屈,越哭越難受
忽見一月白絲帕遞到麵前,帕角青金線繡著一雙角歪斜的牛頭,雖勉強看得出,竟繡成四不像的怪物。
綺娜不禁哭夾笑,笑摻著淚,最終破涕而笑。
“你們中原人...”她抓過帕子擲向秦姝,破音道,“連牛都能繡成獬豸!”
秦姝怔怔接住飄落的絲帕,那歪斜的牛頭針腳刺得她眼底生疼。使慣了刀劍的手,到底不是拈針引線的料。
綺娜望著南天咬了咬唇,自知無法截留住東魏使者,終究策馬向北。
草原兒女再是不甘心,也擰不過漠北吹了千年的朔風。
婁昭君伏在檀木繡架前,銀針正引著金線攀上玄色衣襟。
隻覺後頸酸脹,闔目養神間,一雙手已搭上肩頭,開始為她揉捏放鬆。
“昌儀,再添三分力道...”話音未落,耳畔響起玉帶叩擊聲
“母親,是子惠呢!”高澄指尖動作未停,眼風掠過侍立一旁的李昌儀。
婁昭君猛抬頭,“子惠?”眼底驚喜如春溪破冰,“怎的突然回來了?”
高澄指腹力道忽重,恰揉開一處筋結“想母親了,便回來瞧瞧。”
婁昭君笑啐:“油嘴!”,嘴上責著,唇角卻掩不住笑意,“放著中書省政務不理,倒學起推拿手藝?”
高澄眸色漸沉,“有子進在......子惠倒是可以得閑”
話未說完,婁昭君已拉下他的手,麵色微凝,“嫡長子當如庭前柏,豈能隻作壁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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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似反應過來,再問了一句,“往常也不見你回來得這般勤快,莫不是...又為阿姝來的?”
高澄默然。
婁昭君隻當他尚不知秦姝下落,心下躊躇該如何開口。那日宇文護劫人的消息,至今如鯁在喉。
“母親,我此番真是為您而來。”高澄順勢端坐到婁昭君正麵。
“為我?”婁昭君失笑,“我這老婆子能吃能睡,無病無災的,誰信你是專程回來看我?”
高澄忽然握住她執剪的手,冰涼的銀剪貼上掌心“母親,杜弼出使柔然,已經回來了......”
婁昭君凝著他眉間的陰翳,“怎麽?你想悔婚?”
“這婚事...”高澄指節叩著案幾,青瓷盞裏的茶湯蕩開漣漪,“隻怕悔婚二字,已輪不到子惠來說。”
婁昭君蹙眉,越發疑惑:“這孩子,以往都是快人快語,怎的今日這般吞吐?”
高澄凝視著茶湯裏浮沉的葉芽,喉結滾動:“阿那瓌那蠕人,算精了輩分,他是要父親迎娶公主,才肯和親......”
婁昭君手中銀剪一頓,金線簌簌落地,原以為是杜弼說親不成,未料竟是這般局麵。
“這大丞相府的後院,鶯鶯燕燕還少麽?”她強自鎮定,拾起銀剪,“你當母親是那等善妒之人?”
高澄曲指成拳,指節泛白,沉聲悶出:“不止於此......那蠕蠕公主若真嫁過來,便是作......作正妻.....”
“子惠既尋到母親跟前,想必心中已有計較。隻是這樁婚事,結如飲鴆,不結似履冰,進退皆是兩難?”
高澄一怔,低垂下頭,婁昭君已是放下手中銀剪,舉起手中衣衫,細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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