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荀濟作歌探高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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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仗甫抵府門,宮中內侍已經候立階前,待車馬停妥見大將軍掀帷下車,也就躬身稟道:
“大將軍,陛下已敕備華林夜宴,特為將軍洗塵,還請大將軍移玉赴宴!”
高澄微微頷首,向府門侍立的家丞遞了個眼色示意打賞,便領著一眾親信入府,對身後姬妾的驚詫渾不在意。
沒多久,高洋疾馳至府,隨家仆引領徑直去往東柏堂。
至秦姝居處,見秦姝正為高澄更衣,就在門外低喚一聲:“長兄!”
“進。”
高澄轉過身,原本的素袍早已換作一襲絳紫華服,神色怡然,不見半分異色。
挽過手臂,一邊整理袖口護腕,一邊問道:“子進坐鎮鄴城,可還順遂?”
“有遵彥在,倒相安無事!”
高洋抬眸瞥著高澄,縱然外間父親崩逝的傳言已傳大小街巷,可自己這位兄長還未曾明言,靜立了半晌,終問道:
“長兄,不知父親……”
高澄停下動作,緩緩抬眸對上高洋:“鄴中關於父親,是何言傳?”
“有言父親病篤,有言父親……長兄,父親可還無恙?”
高洋平日總是一副遲鈍模樣,唯獨此時,眼中透著對父親的關切。
高澄長舒了一口氣:“父親嫡係,如今也唯有你我年歲稍長……可此時此刻,你我皆需無痛無悲!明白了嗎?”
高洋聽了,眸中精光一閃而逝,隨即恢複木訥之態,緩緩頷首。
“為兄如今才告知於你,別無他意!隻是如今時局未穩,往後鄴中諸事,也都交給你了。
今日華林之宴,必有人試探......你可知曉如何應對?”
“子進知道!”
高澄再正了正衣襟,笑對秦姝說道:“我先去了,等我!”
“走,赴華林宴!”說著,便領著高洋跨出房門。
到了東柏堂院門,又突然停頓,囑咐到王紘:“以後這東柏堂,沒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王紘應諾後,又才信步出府,至車駕抵南宮華林園,此次皇帝也是親自相迎,一番君臣之禮後,元善見熱絡扶起高澄:
“高卿此番到晉陽,一去數月,竟是由冬至夏,朕總念著與高卿行酒,如今總算把卿給盼回來了!”
“蒙陛下記掛,離京數月,臣澄也是無日不念聖顏!”
隨兩人一番暢笑後,高阿那終於忍不住插話:“阿兄去了晉陽這些時日,也不曾遞個書信給我,大人身子究竟如何?”
“都怪臣疏忽了,皇後但請寬心,父王病勢已緩,近日飲食起居也漸複如常。”
話語間高澄神色自若,唇角帶著淺笑,縱是親妹當前,這番謊話也要說得天衣無縫。
高阿那終於鬆了口氣,便攜過元仲華,閑敘間跟著皇帝與兄長的步履進入宴廳。
階下群臣窺著高澄神色,又見他錦衣華服,談吐間不見半分哀戚。隻以為高歡病逝的消息當是訛傳,但有些人也揣度高澄這般作態,倒像是穩固時局的權宜之計,心中仍是相信高歡已逝。
待群臣依序入席,對著帝後一番拜禮後,元善見又率先執起金樽。
“高卿此番巡過河南而歸,櫛風沐雨,勘驗民情,實乃社稷之幸。有高卿坐鎮,實乃大魏之幸,朕心甚安.......諸卿當共敬此杯,以慰大將軍勞苦。”
說到最後一句,目光掃過群臣,已經高舉酒樽麵向高澄。
高澄取過酒,朝禦座深深一揖:“陛下垂愛,臣愧不敢當。隻是如今侯景肆虐河南,臣父子受國厚恩,自當為陛下分憂。”
說著便將酒樽高舉:“這一盞,敬陛下洪福齊天,願我大魏王師所向,逆賊盡數伏誅!”
“好一個逆賊盡數伏誅!”
皇帝舉盞在前,滿朝朱紫當即齊聲應和:“王師所向,逆賊盡數伏誅!”
祝酒聲未落,司樂已經振袖擊築。
十二絳紗舞伎踏著鼓點魚貫而入,水袖翻飛間,正殿中央已經綻開一片流霞。
如今孫騰年邁,總是撐病在府,而司馬子如也是任職青州,高嶽任職晉州,以往的四貴隻剩下高隆之在朝。
整個鄴中權勢,早已牢牢掌在高澄手中,群臣在席間,自然多是對高澄逢迎。
唯有心念元魏的舊臣,卻於杯盞交錯間緊盯著高澄舉止,隻想從其眉宇之間窺得虛實,隻想知道晉陽的高王是否薨逝,隻望著大魏尚有重振皇權之機。
殿內燭影幢幢,荀濟餘光掃過禦座,光影交錯間隻見元善見微微沉首,似有若無地向他示意。
隨即步出席間,朗聲道:“陛下,老臣願以歌佐劍,請為大將軍洗塵!”
高澄聞言大笑:“荀公已是垂暮白發,若舞劍傷了筋骨,倒顯得我這後生不知體恤了。”
其中確是真心實意,語氣也是柔和:“且飲此杯,便是全了今日之興。”
荀濟又向禦座深深一揖,然後麵向高澄:“蒙大將軍憐惜,昔有屈子《九歌》自舞,老朽雖駑,但自作歌,也當自作舞!”
高澄輕聳了聳肩,心想他善音律,又愛作歌,整個鄴城多傳他所作的音韻,想來舞個劍總是出不了人命,也就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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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善見眸光微動,見高澄已默聲,也就順勢說道:“荀卿執意如此......”略一沉吟,便抬手示意:“來人,取劍來,賜荀卿一舞。”
荀濟接過便振腕橫劍,寒鋒直指北鬥,隨古琴音起,沉聲如鍾:“匣裏龍光破夜橫,簷前鐵馬咽秋聲!”
劍鋒掃過廳中銅燈,燭火明滅間續唱道:“十年肝膽冰霜淬,萬裏關河劍氣澄。”
老骨旋身疾轉,青鋒直正高澄,唱道:“石補天傾承祖祚,圭垂日昃守先盟!”
高澄瞳孔驟縮,要說前兩句他還不明所以,這一句分明是借女媧補天暗諷他篡權奪位,以測日圭影諷他僭越之舉。
原來不過一場‘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這些時日掩下的悲痛,頃時化為悲憤,心中苦笑,父親靈柩未寒,秘未發喪,元魏便在自己麵前試探,最錐心處,竟是自己親手擢拔的江南士子,率先折枝墨伐。
如今自己,倒真真陷入四麵楚歌。
怒目望向荀濟,已是劍走龍蛇橫劈向西:“銅台露冷埋仙蹕,易水風寒泣俠旌。”
隨即劍又回挑,直指太極殿央:“玉宇雲開瞻紫極,昆池浪靖偃玄兵!”
高澄隻是冷笑,轉而看向禦座上的天子,心中嗤笑:紫極雲開?玄兵不在你手,也配談天命?父親恭敬半生,結果世人要的隻是高氏勿違盟誓,真是狗不能喂太飽,傀儡不能太給臉!
荀濟已是仰宇長籲:“遙看北鬥璿璣正,且待天河徹底清!”驟然收劍入鞘,對著殿上恭敬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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