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故擬彩頭蝮蛇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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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夜深沉,燕子獻垂手踽踽獨行出了將軍府,步履蹣跚走出半裏地,隻見阿改獨立道央。
    “燕大人,在將軍府耽擱這麽久,都說了什麽?”
    燕子獻恍若未聞,依舊低垂著頭向前走去。
    就在錯身刹那,阿改猛然拔刀,直直抵近燕子獻脖頸之前不過半寸。
    “阿改,若我真說了不利太原公的話,將軍府會這般安靜嗎?”
    阿改瞬時收刀入鞘,不再多說,讓過道,冷冷瞧著燕子獻離開。
    翌日,天未啟明,高澄一身翻領白色胡服,理過袖口皮革護臂,指尖拂過案上那枚金累絲香囊,隨手懸於蹀躞帶上。
    輕輕執起玉螞蚱,上麵的‘姝’幾乎被自己磨平,嘴角抿過一笑,熟稔佩在腰間。
    “師羅,去選一個膽大不怕死的函使來這,本將軍有信要送!”
    王紘疑惑:“大將軍,該出發去鄴東了,還要......”
    “這信昨日耽擱了沒送,今日不得在耽擱,快去!”
    高澄慢條斯理端起一盞茗汁,輕吹浮沫,淺啜一口。
    放下茶盞後,將寫給侯景的書文,合上封函。取過其他文書繼續細覽。
    元善見的禦駕已在萬歲門前停駐多時,群臣俱已到齊,策馬肅立在後,卻唯獨不見大將軍高澄的身影。
    眾親王、郡王相繼候在禦駕最近側。
    華山王元大器湊近近旁的淮南王元宣洪,小聲嘀咕道:“高澄如今這架子,端得比他老子還大,就這樣讓文武百官幹等他一人!”
    “越是得意,越是忘行罷了!囂張得了幾何?”
    閉目養神的高隆之忽然睜眼,細微之聲也傳到了耳朵裏,去尋人群之中的議論之源。
    孫騰慣例稱病。
    三崔之中,崔暹焦急的望著北麵街道,盼著高澄早點出現。
    瞧崔季舒慵懶的打著哈欠,不免蹙眉:
    “叔父昨日去了將軍府,可知大將軍因何事耽擱?怎麽今日這個時辰還不來?”
    “唉,大侄何必心急,天都還沒亮明呢!”
    “讓天子等候,這成何體統......”
    崔季舒撅了噘嘴,不再理會他,隻覺素來最愛裝正經是他,倒真把自己當成高澄的嚴師了!
    忽聞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崔暹舉目望去,但見北街數十騎飛馳而來,當先一騎正是高澄,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高澄勒馬距禦駕十步之遙,也未下馬,直接鞍上抱拳:“臣澄參見陛下,還請陛下恕臣遲來之罪!”
    元善見急掀車簾而出,臉上一如往常溫色:“大將軍定是為國連夜操勞,朕豈有怪罪之理?”
    “臣確實處理了一些緊急要務才來,但始終是來遲了,晨露障目,臣請為陛下開道以恕罪!”
    話音未落,不待元善見回應,已經帶著親衛匆匆掠過天子儀仗。
    眾人驚愕之際,內侍隻能長喝一聲:“啟駕!”
    整個秋獵儀仗開始緩緩行進。
    “高澄豎子膽敢這般大不敬......”元大器咬緊了牙關。
    元洪宣反倒思慮了起來,以往基本的君臣體麵還在。
    高歡已經不在,這個時候高澄本該收斂鋒芒,為何竟是反其道而行?
    一行人縱馬疾馳至獵場營地時,晨霧仍縈繞在林間。
    聽到馬蹄聲,高洋匆忙披上外袍,帳簾一掀快步迎了出來。
    “長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後方,又問:“長兄怎麽先到了?”
    高澄立在馬上,環視周遭,沉聲問道:“昨夜可有異樣?”
    高洋搖了搖頭:“細查過了,沒發現什麽陷阱,獵場內裏裏外外也搜了一通,也沒藏著什麽可疑人物,就是蛇有點多!”
    斛律羨聽高洋說完,憂心補道:“後夜,好些人被蛇咬了,想必是秋至,這些蛇為蟄伏儲備食物,末將已經讓人回城去取雄黃粉了。”
    “既然如此,何不命人多捕些蛇?正好烹製點南國風味的蛇羹,進獻陛下嚐嚐鮮。”
    “可...”斛律羨麵露難色,“多是毒蛇。”
    高澄翻身下馬,甩出手中馬鞭,回道:“毒蛇亦可入饌,速去安排!”
    一時間,獵場四處到處都是簌簌打草聲。
    高澄整了整護腕,踱步至禦帳前。瞧著內監已列隊值守,便召來其中一名小黃門兒,示意侍從奉上一尊鎏金博山爐。
    “將此爐送入帳中,點燃其中熏香。”壓低聲音補道,“可驅蟲避穢。”
    “諾!”
    小黃門躬身接過,碎步進帳,擺好爐子剛點燃熏香,隻聽帳外腳步聲窸窣。
    掀簾出帳,一柄橫刀無聲沒入腹中,屍身即刻被人拖走。
    此刻帳外內侍已然換了一波。不僅如此,先到獵場的侯侍的膳夫、場守等一應雜役,盡數被替換殆盡。
    等一切利落完成,遠方才傳來天子儀仗鑾鈴聲,龍旗揚在晨霧之間。
    高澄、高洋一行人遠遠侍立著,等禦駕近前,恭敬拱手:“臣等恭迎陛下!”
    元善見隨內監攙扶下車,強抑心頭怒火,麵上仍持著帝王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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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階時瞥見高澄蹀躞帶上懸著的香囊,唇角微揚:“高卿免禮!”
    “陛下,今日秋獵,不如添個彩頭?”
    “哦?”元善見眸光微轉,接過侍衛牽來白駒,“高卿想要什麽彩頭?”
    高澄此時遵著臣子步調,牽馬跟在元善見身後,朗聲笑道:“陛下說笑了,既然是圍獵,自當以獵物多寡論勝負,勝者得彩!非是臣想要什麽彩頭,不過......臣倒是可以擬個彩頭!”
    “那高卿想擬個什麽彩頭?”
    高澄麵色笑意瞬時收住,一雙眸子盯得元善見寒脊:“臣先到此地,據說秋至蛇猛,所以命人捕了些,膳奴正處置著,不如就將蝮蛇所熬的蛇羹,列為彩頭如何?”
    “蝮蛇劇毒,怎可做成蛇羹?還列為彩頭!”元徽厲聲說道。
    元韶細聲建議:“大將軍,文武百官多是北人,恐怕食不慣蛇羹,不妨想個其他彩頭!”
    元善見在低頭瞧著了瞧高澄腰間香囊,越是端著儀態,額上細汗越是冒得厲害。
    “濟北王說的對啊,蝮蛇劇毒,做成蛇羹恐怕有毒,高卿還是重擬個彩頭吧!”
    高澄離得元善見相近,忽搶前一步,握住元善見白駒韁繩。
    元善見霎時一驚,隻見高澄噗嗤一笑:
    “陛下可知?這蝮蛇的毒盡在其齒牙之間,斬首去毒後......這瑩潤如玉的蛇肉,真真的人間美味,若是不嚐?豈非辜負了......這番生死造化?”
    最後一句湊近皇帝耳側細聲。
    周遭群臣也見著這般情形,各自驚望著天子與權臣,卻沒一人敢再說話。
    元善見疑惑是否自己計劃敗露,才至於高澄這般與‘蛇’較勁,這話裏話外無不讓他膽寒。
    但箭已發出,容不得他多揣測,隻能順著高澄言語答道:“既如此,一切皆由高卿安排!”
    高澄聞言縱聲大笑:“陛下,臣為陛下扶鞍執鐙,陛下請上馬!”
    說完已然做出一副恭敬姿態,元善見愈發迷惑,不知高澄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此時心底已然怒急,索性也不虛套,利落踩鐙上馬,猛抖韁繩,胯下白駒疾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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