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四組胡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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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星第三印刷廠巨大的輪廓在深沉的夜色中蟄伏著,如同一頭沉默的鋼鐵巨獸,被歲月和遺忘鏽蝕得棱角模糊。廠區外圍,高高的水泥圍牆早已坍塌出無數缺口,像一張豁了牙的嘴,無聲地訴說著荒涼。季潔、丁箭帶著幾名精幹隊員,借著斷壁殘垣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行。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鐵鏽、陳年油墨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朽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保持警戒。”季潔的聲音壓得極低,在死寂中卻異常清晰。她打了個手勢,隊伍立刻分成兩個箭頭,丁箭帶一組人迅速消失在通往製版車間的巨大門洞陰影裏,那門洞黑黢黢的,像通往巨獸的咽喉。季潔則帶著田蕊、白羚和另一名隊員,沿著一條布滿油汙和碎玻璃的小路,向廠區深處,那個被舊地圖標注為“特種原料倉”的區域摸去。
腳下的地麵坑窪不平,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不知成分的黑色油泥上,發出令人牙酸的黏膩聲響。廢棄的管道如同垂死的巨蟒,從高處扭曲垂下,鏽蝕的孔洞裏偶爾滴落渾濁的水滴,在死寂中砸出空洞的回音。白羚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配槍,冰冷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田蕊則緊抿著唇,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在昏暗的光線下反複掃視著兩側如同怪獸肋骨般林立的廢棄廠房。
突然,一陣極其細微的、仿佛金屬摩擦的“咯吱”聲從前方濃重的陰影裏傳來,瞬間又消失了。季潔猛地抬手握拳,整個小隊如同被凍結般釘在原地,呼吸都屏住了。黑暗中,隻剩下心跳在耳膜上沉重地擂動。幾秒鍾後,那聲音沒有再出現。
“老鼠?”田蕊用氣聲問。
季潔沒有回答,隻是眼神更加銳利。她指了指前方原料倉那扇鏽跡斑斑、半掩著的巨大鐵門,門上的紅星廠標早已斑駁得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她率先側身,靈貓般滑了進去。
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撲麵而來,比外麵的空氣濃烈十倍!那是混合了化學溶劑揮發殆盡後的刺鼻殘留、動物屍體高度腐敗的腥臊、以及某種仿佛來自地下深處的陰冷潮濕的氣息,瞬間嗆得田蕊和白羚差點幹嘔出來。季潔強忍著胃裏的翻騰,迅速打開強光手電。
光柱如同利劍刺破黑暗,所及之處,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巨大的倉庫空曠得驚人,穹頂高聳,布滿蛛網。手電光掃過地麵,不是預想中的原料桶,而是…一排排早已停擺、鏽跡斑斑的金屬流水線!但那些傳送帶的卡槽和凹槽裏,赫然殘留著深褐色、近乎黑色的汙垢,有的地方甚至凝結成塊。季潔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指尖小心刮取了一點,湊近光源。那汙垢在強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暗紅光澤,隱隱散發著鐵鏽和…血的氣味。
“季姐,看這裏!”白羚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手電光定格在一處角落。那裏散落著幾件東西幾段布滿汙跡、邊緣磨損嚴重的皮革束帶,上麵殘留著金屬扣環;幾隻碎裂的玻璃容器,形狀奇特,像是某種量杯或培養皿;最令人心驚的,是幾片散落的、早已泛黃變脆的紙張碎片,上麵隱約能看到手寫的潦草數字和日期,還有幾個模糊的、意義不明的符號——其中兩個符號,竟與山洞祭壇古書上那些扭曲的咒文如出一轍!
季潔的心沉了下去。這不是簡單的原料倉庫。這裏更像是一個被匆忙廢棄的、進行過某種禁忌操作的實驗室現場!她的目光銳利如刀,在殘破的流水線上反複逡巡。突然,手電光掠過一處傳送帶下方堆積的厚重油汙時,一個被掩蓋了大半的輪廓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示意田蕊和白羚警戒,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撥開那些粘稠發黑的汙垢。隨著汙垢被一點點清理,一個直徑約半米、深深嵌入水泥地麵的圓形金屬基座顯露出來!基座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刻滿了精細而詭異的凹槽,這些凹槽並非雜亂無章,而是以一種令人極度不安的規律螺旋向內,最終匯聚到中心一個深不見底、仿佛被強酸腐蝕過的黑洞邊緣!
季潔的呼吸瞬間停滯。她猛地想起古書中那些描繪儀式的插圖——祭壇中心,往往就有這樣一個用於傾注“祭品”的孔洞!她掏出手機,快速拍下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基座和周圍的束帶、碎片。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震動,順著腳下的水泥地麵隱隱傳來,持續了不到一秒,又消失無蹤。倉庫頂棚積年的灰塵簌簌落下幾縷。
“季姐…”田蕊的聲音繃緊了。
季潔猛地站起身,手電光柱如同警覺的毒蛇般刺向倉庫最深、最暗的角落。那裏,堆積著大量破爛的帆布和廢棄的木箱,形成一座小山般的陰影。
“那裏有東西。”季潔的聲音冷得像冰,“白羚,左側掩護。田蕊,跟我來。”她拔出了配槍,保險栓滑開的輕響在死寂的倉庫裏格外刺耳。三人呈戰術隊形,一步步向那堆如同墳墓般的雜物逼近。手電光艱難地撕開黑暗,隻能照亮帆布破洞下露出的粗糙木箱棱角,以及…帆布邊緣滲出的一小片顏色更深的、黏膩的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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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每一步都踏在緊繃的神經上。就在季潔的手即將觸碰到最外層一塊垂落的肮髒帆布時——
“哐當!”一聲巨響毫無征兆地從倉庫另一頭傳來!緊接著是丁箭帶著怒火的厲喝“誰?!站住!” 隨即是幾聲沉悶的肉體撞擊聲和混亂的腳步聲!
倉庫深處的季潔三人悚然一驚,動作瞬間凝固!幾乎在同一時刻,她們麵前那堆帆布覆蓋的雜物深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仿佛被捂住的嗚咽!
市局大樓,重案六組辦公室。
門是被一隻穿著厚底作戰靴的腳猛力踹開的。沉重的實木門板撞擊在牆上,發出“嘭”一聲巨響,震得辦公桌上的文件都跳了一下。
一個高大魁梧、如同鐵塔般的男人堵在門口。他穿著洗得發白的深藍色作訓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肌肉虯結的小臂和幾道猙獰的舊疤。領口扯開兩顆扣子,露出粗壯的脖頸和一片刺青的邊緣。國字臉,皮膚黝黑粗糙,濃眉如刷,一雙眼睛此刻因為盛怒而布滿紅絲,死死地瞪著辦公室裏的人。他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硝煙、汗水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混合的味道,像一頭剛從生死鬥獸場裏闖出來的暴烈雄獅。
正是刑偵四組組長,胡剛。
他身後,跟著兩個同樣麵色鐵青、眼神不善的四組隊員。其中一個隊員手裏,吃力地抬著一個裹屍袋。沉重的袋子底部,正緩慢地滲出一小灘暗紅色的液體,在辦公室光潔的地磚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汙跡。
辦公室裏的空氣瞬間凍結了。正在電腦前分析數據的田蕊驚得差點跳起來,白羚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配槍柄。技術員小李的眼鏡滑到了鼻尖也忘了推。連向來沉穩的丁箭,眉頭也瞬間擰成了疙瘩,眼神銳利地迎向胡剛那雙噴火的眼睛。
隻有鄭一民,緩緩從辦公桌後站起身。他的臉上沒有驚愕,隻有一種深沉的疲憊和了然。他繞過桌子,走到胡剛麵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靜地掃過那個滲血的裹屍袋,最後落回胡剛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上。
“胡剛,”鄭一民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壓住了辦公室裏無形的硝煙,“這裏是市局,不是你的靶場。”
“市局?”胡剛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鐵器,嘶啞而充滿火藥味,他往前重重踏了一步,幾乎要頂到鄭一民的鼻子,“鄭一民!你他媽跟我講市局?!”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後那個滲血的裹屍袋,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看清楚!這是我的人!跟了我七年的老兄弟!今天下午,就在西郊紅星廠後牆根那堆垃圾山旁邊,讓人用刀活活攮死!脖子差點被割斷!”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在辦公室裏炸開“他死前最後一條信息是發給我的!就三個字——‘六組查’!你告訴我!他臨死前為什麽喊的是你們六組?!啊?!”
“砰!”胡剛的拳頭狠狠砸在鄭一民麵前的辦公桌上。桌上的筆筒、文件架劇烈地跳動、傾倒,幾支筆滾落到地上。巨大的聲響讓整個辦公室都震了一下。他身後的兩名隊員也同時上前一步,眼神凶狠,氣氛瞬間劍拔弩弩張。
鄭一民的身體紋絲未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胡剛,看著他因暴怒而劇烈起伏的胸膛,看著他眼中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痛苦和殺意。幾秒鍾的死寂,沉重得讓人窒息。
“紅星印刷廠,”鄭一民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像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點燃了胡剛更大的怒火,“是我們六組正在偵辦的‘暗影之環’邪教組織核心案發現場的延伸線索點。高度保密。”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你的人,為什麽會在那裏?又為什麽會接觸到足以讓他送命的、與我們案件相關的信息?”
“放你媽的屁!”胡剛破口大罵,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鄭一民臉上,“保密?你們六組保密保到天上去了!現在全城都知道你們在那破廠子裏挖到寶了!電視上播,報紙上登!我的人死了!就死在你們‘保密’的現場旁邊!死前喊的是你們六組!”他猛地從作訓服口袋裏掏出一個物證袋,狠狠摔在鄭一民胸口。
物證袋掉落在鄭一民腳邊。透明的袋子裏,是一小塊沾染著暗紅色汙跡的、邊緣粗糙的碎布片。那汙跡的顏色,與裹屍袋下滲出的液體,以及季潔在原料倉流水線上刮取到的詭異暗紅汙垢,幾乎一模一樣!
“認識這顏色嗎,鄭大組長?”胡剛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和嘲諷,“這是從他攥緊的拳頭縫裏摳出來的!他死前抓到的!就是你們‘保密’現場裏的東西!說!你們到底在那鬼廠子裏搞什麽名堂?!我兄弟的血,是不是濺在你們六組升官發財的台階上了?!”
辦公室裏的空氣徹底凝固了,隻剩下胡剛粗重的喘息聲和裹屍袋下液體滴落的微弱“嗒…嗒…”聲。鄭一民緩緩彎下腰,撿起那個物證袋。他對著燈光,仔細看著那塊染著詭異暗紅的碎布,眼神深處,風暴正在無聲地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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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星印刷廠,特種原料倉庫深處。
丁箭那聲厲喝和隨之而來的撞擊聲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倉庫深處令人窒息的死寂。季潔伸向帆布的手猛地頓在半空,心髒幾乎跳出嗓子眼。田蕊和白羚的槍口瞬間指向聲音來源方向,又猛地轉向麵前那堆雜物深處——剛才那聲微弱的嗚咽仿佛被掐斷,再無一絲聲息。
“季姐!”田蕊的聲音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季潔眼神如電,瞬間做出決斷。丁箭那邊遇襲,情況不明,刻不容緩!但眼前這堆帆布下隱藏的東西,極可能就是揭開所有謎團的核心!她猛地一揮手,指向倉庫門口方向,語速快如子彈“田蕊!白羚!支援丁箭!快!”
田蕊和白羚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收槍,轉身如同離弦之箭般衝向倉庫另一頭傳來的混亂打鬥聲。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倉庫裏激起陣陣回音。
倉庫深處,隻剩下季潔一人。強光手電的光柱重新聚焦在那堆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帆布雜物上。滲出的那片深色汙漬,在手電光下反射著黏膩的光澤。四周重新陷入一片死寂,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和灰塵落地的微響。剛才那聲嗚咽,仿佛是黑暗本身發出的嘲弄。
季潔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混合著濃烈的腐朽惡臭灌入肺腑,反而讓她高度緊張的神經更加銳利。她左手持槍,穩穩指向帆布堆的核心位置,右手則緊握強光手電,光柱如同探針,緩緩掃過帆布邊緣的每一道褶皺和汙跡。她側移一步,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側翼角度,然後猛地伸出右手,用強光手電的金屬尾部,狠狠戳向最外層一塊垂落帆布的邊緣!
“嗤啦——”
帆布被大力掀開一角!一股比倉庫裏原有惡臭濃鬱十倍、帶著強烈血腥和內髒腐敗氣息的惡浪,如同實質般撲麵撞來!強光手電的光柱瞬間刺入被掀開的黑暗角落!
眼前的一幕,讓身經百戰的季潔也瞬間瞳孔驟縮,胃部劇烈翻騰!
那不是預想中的屍體或囚徒。
帆布覆蓋之下,是一個巨大的、由廢棄木箱和扭曲金屬架臨時搭建的“平台”。平台上,赫然擺放著一個半人高的、厚壁的玻璃容器!容器早已破裂,邊緣參差不齊,如同巨獸張開的獠牙。容器內壁,凝固著大片大片黑紅交錯的、令人作嘔的汙垢。而容器底部,浸泡在渾濁的、散發著刺鼻福爾馬林和腐敗混合氣味的暗綠色液體裏的,是一堆……難以名狀的東西!
幾段顏色慘白、浮腫變形、明顯屬於人類的肢體殘塊!一隻眼球空洞地漂浮在液麵,瞳孔早已渾濁擴散!纏繞在殘肢上的,是暗綠色的、類似水藻但質地更堅韌的詭異絮狀物,它們在渾濁的液體中微微飄蕩。更令人頭皮炸裂的是,在那些肢體和絮狀物之間,混雜著幾個拳頭大小、包裹在半透明膜狀物裏、依稀能辨認出五官輪廓、卻畸形扭曲得如同噩夢產物的……胎兒標本!其中一個標本的頭部異常膨大,布滿紫黑色的血管,一隻眼睛的位置空空如也,另一隻眼睛卻圓睜著,瞳孔是詭異的暗紅色,仿佛隔著汙濁的液體和破裂的玻璃,正死死地盯著季潔!
而在玻璃缸旁邊,散亂地堆放著一些鏽跡斑斑、形狀古怪的金屬工具——帶鋸齒的鉤子、布滿尖刺的鑷子、邊緣扭曲的薄刃……每一件都殘留著深褐色的汙跡。還有幾本用防水油布包裹、邊緣卷曲的筆記本,隨意地丟棄在汙穢的地麵上。
這根本不是什麽原料倉庫!這是一個被遺棄的、進行著禁忌人體實驗和解剖的屠宰場!是“暗影之環”邪教在紅星廠廢墟深處留下的、觸目驚心的罪證巢穴!
“呃……”季潔強壓下喉嚨裏湧上的酸水,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她強迫自己冷靜,舉起手機,手因為震驚和憤怒而微微顫抖,對著這地獄般的景象連拍數張照片。閃光燈在死寂的倉庫裏一次次亮起,將這非人的罪惡清晰地定格。
就在她拍下最後一張照片,鏡頭對準那個睜著暗紅獨眼的畸形胎兒標本時——
“咣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從倉庫頂棚傳來!伴隨著金屬扭曲斷裂的刺耳噪音!緊接著,整個倉庫劇烈地搖晃了一下!大片積年的灰塵、碎石和鏽蝕的金屬碎片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季潔反應快如閃電,一個側撲翻滾,險險避開頭頂砸落的一大塊鏽蝕的鐵皮!她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個淺坑!強光手電脫手飛出,在地上滾了幾圈,光柱胡亂地掃過頂棚。
隻見倉庫那高聳的、由鏽蝕鋼梁支撐的頂棚中央,一大塊覆蓋著厚重油汙和隔熱棉的頂板,赫然塌陷下來!一個邊緣扭曲的巨大破洞暴露出來,露出了外麵更加深沉的夜空!破洞邊緣,幾根粗壯的、鏽跡斑斑的鋼索垂落下來,還在劇烈地晃動!剛才那聲巨響和震動,分明是有人從外部,用重型器械暴力破壞了頂棚!
是誰?!是丁箭他們追捕的人?還是……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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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季潔從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中完全回神,更讓她血液幾乎凍結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巨大的玻璃容器,在剛才劇烈的震動和落物的衝擊下,本就布滿裂痕的缸壁再也支撐不住!“嘩啦——!!!”一聲刺耳的爆響!缸體徹底碎裂!裏麵浸泡著肢體殘塊、畸形胎兒標本和渾濁液體的恐怖混合物,如同決堤的汙穢洪流,猛地傾瀉出來!瞬間淹沒了木製平台,混合著頂棚落下的灰塵碎石,形成一片散發著濃烈死亡氣息的、黏膩惡臭的泥沼!那隻睜著暗紅獨眼的畸形胎兒標本,裹挾在汙穢的泥流中,翻滾著,那隻眼睛仿佛依舊死死地追隨著季潔的方向!
與此同時,倉庫另一頭,丁箭憤怒的吼聲、激烈的打鬥聲、田蕊和白羚的警告嗬斥聲再次響起,並且迅速朝著倉庫深處移動過來!
“季姐!你那邊怎麽樣?!”田蕊焦急的喊聲穿透混亂傳來。
季潔半跪在汙穢的地麵上,手電光柱掃過崩塌的頂棚、垂落的鋼索、傾瀉而出的恐怖泥沼,最後定格在泥沼中那隻暗紅的獨眼上。她的臉上沾滿了灰塵和濺到的汙點,眼神卻冰冷銳利得如同萬年寒冰。
“目標出現!頂棚被破壞!現場…被徹底汙染了!”她對著耳麥,聲音因憤怒而微微發顫,卻字字清晰,“守住所有出口!一個都別放跑!”
市局大樓,重案六組辦公室。
胡剛帶來的裹屍袋下滲出的暗紅血跡,在光潔的地磚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汙跡,像一隻沉默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著辦公室裏的每一個人。那物證袋裏染著同樣詭異暗紅的碎布片,被鄭一民捏在指間,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
胡剛的咆哮還在辦公室裏回蕩,帶著失去手足兄弟的切骨之痛和滔天怒火“…說!你們到底在那鬼廠子裏搞什麽名堂?!我兄弟的血,是不是濺在你們六組升官發財的台階上了?!”
他身後的兩名四組隊員,如同兩尊怒目金剛,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眼神凶狠地掃視著六組眾人。田蕊、白羚等人臉色發白,眼中既有憤怒也有被無端指控的憋屈。丁箭緊握的拳頭指節發白,眼神冷冽如刀,隨時可能爆發。技術員小李緊張地推了推滑落的眼鏡,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窒息時刻——
“叮鈴鈴——叮鈴鈴——!”
鄭一民辦公桌上的內線電話,驟然發出極其刺耳的、不間斷的鈴聲!這鈴聲如同冰錐,瞬間刺破了辦公室裏幾乎凝固的暴力氛圍。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暴怒的胡剛,都不由自主地被那瘋狂鳴響的電話吸引了過去。
鄭一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極其緩慢地、甚至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凝重,將手中那個裝著暗紅碎布的物證袋輕輕放在桌麵上。然後,他才伸出手,拿起了那部依舊在瘋狂嘶鳴的電話聽筒。
“喂,我是鄭一民。”
他沒有開免提,但辦公室內死寂一片,電話聽筒裏傳出的聲音依舊隱約可聞。是季潔的聲音!她的聲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帶著一種極力壓製卻依然透出的急促、憤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悸。
“…頭兒!紅星廠原料倉…我們找到了!邪教人體實驗室!大量肢體殘骸…畸形胎兒標本…浸泡液…工具…證據確鑿!但…現場被暴力破壞!頂棚被重型器械鑿穿!容器破裂…關鍵物證…被嚴重汙染!…有不明身份人員試圖滅口或破壞!丁箭他們正在追捕…”
季潔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劇烈的喘息和遠處傳來的模糊打鬥聲、嗬斥聲。每一個詞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辦公室內每個人的心上!
人體實驗室…肢體殘骸…畸形胎兒標本…暴力破壞…滅口…
胡剛臉上的暴怒瞬間凝固了,如同被急速冷凍。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鄭一民手中的電話聽筒,裏麵燃燒的怒火被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冰冷的寒意所取代。他帶來的兩名隊員也僵住了,按在槍套上的手下意識地鬆開,眼中充滿了震驚。田蕊、白羚等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氣,臉上血色盡褪。
鄭一民拿著聽筒,背對著眾人。他的肩膀似乎極其細微地繃緊了一下,但聲音卻依舊平穩得可怕“人員安全?”
“暫時…安全!正在控製局麵!”季潔的聲音傳來。
“保護好自己。汙染現場…固定所有能固定的證據!尤其是那些筆記本!”鄭一民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襲擊者,務必留下活口!我立刻調派支援!封鎖整個紅星廠區!一隻蒼蠅也不準飛出去!”
“明白!”電話那頭傳來季潔斬釘截鐵的回應,隨即掛斷。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辦公室裏顯得格外刺耳。
鄭一民緩緩放下電話聽筒。他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山雨欲來前的極致平靜。他平靜的目光掃過胡剛那張凝固著驚駭與複雜情緒的臉,掃過他帶來的裹屍袋和那塊暗紅的碎布,最後落在辦公室牆上那麵巨大的警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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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剛,”鄭一民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千鈞之力,“聽到了?這就是我們六組在紅星印刷廠‘搞的名堂’。這就是我們‘保密’的東西。”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胡剛,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直刺對方眼底,“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地獄旁邊?他臨死前抓到的這片布,”他指了指桌上那個物證袋,聲音陡然轉厲,如同驚雷炸響,“是從哪個地獄角落撕下來的?!他到底知道了什麽?!他接觸了誰?!”
鄭一民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鞭,狠狠抽在胡剛的心上。胡剛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臉色由暴怒的赤紅轉為死灰般的慘白。他看著鄭一民眼中那洞穿一切、不容置疑的淩厲,看著桌上那塊染著兄弟血跡、也染著紅星廠地獄色彩的碎布,看著地上那個滲血的裹屍袋……巨大的痛苦、憤怒、被欺騙的恥辱感和一種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他張了張嘴,喉嚨裏卻像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帶來的兩名隊員也徹底懵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再次推開。宣傳科的負責人一臉焦急地探進頭,手裏還拿著幾份文件“鄭組!記者們都等急了!慶功發布會必須開始了!電視台直播車都架好了,局長那邊也催了……”
鄭一民猛地抬手,製止了宣傳科負責人的話。他最後深深看了一眼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胡剛,眼神複雜難明。然後,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警服領口,將那枚金色的警徽扶正。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
“發布會?”鄭一民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沉穩,卻多了一種金屬般的冷硬質感,“好。我親自去。”
他不再看胡剛一眼,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宣傳科負責人愣了一下,連忙側身讓開。田蕊、丁箭等人也立刻跟上,他們看向胡剛的目光中,之前的憤怒已被一種沉甸甸的複雜情緒取代——有警惕,有審視,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袍的沉重。
辦公室的門在鄭一民身後關上,將失魂落魄的胡剛和他帶來的死亡氣息隔絕在內。走廊裏,鄭一民的腳步聲堅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在奔赴另一個戰場的鼓點上。
市局大會議室臨時改成的發布會現場,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長槍短炮的攝像機鏡頭如同密集的炮口,對準了主席台。記者們交頭接耳,臉上帶著興奮和期待。巨大的背景板上,“重案六組雷霆出擊,搗毀‘暗影之環’邪教組織”的標題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鄭一民在局長和幾位領導陪同下走上主席台。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肅穆和凝重,步伐沉穩。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快門聲如同驟雨。
“各位媒體朋友,”鄭一民在主位坐下,調整了一下麥克風,聲音通過擴音器清晰地傳遍會場,“首先,感謝大家對我市公安工作的關注和支持。關於近日破獲的‘暗影之環’特大邪教組織案件,現由我代表專案組,就案件偵破情況,做如下通報……”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條理清晰地陳述著案件的偵辦過程、組織的危害性、目前已掌握的罪行以及下一步的工作方向。一切都符合流程,嚴謹、官方,滴水不漏。台下的記者們飛快地記錄著,攝像機忠實地捕捉著畫麵。
通報環節接近尾聲。就在記者們以為發布會即將按照既定流程圓滿結束時,鄭一民的話鋒卻陡然一轉!
“…然而,就在今天下午,在我們深入挖掘案件關聯線索的關鍵時刻,發生了一起極其惡劣的事件!”鄭一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怒火和沉痛!
會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記者都驚愕地抬起頭,鏡頭焦距瞬間拉近,死死鎖住鄭一民的臉。
鄭一民沒有看任何人,他霍然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裏,猛地抽出一張大幅彩色照片!
照片被高高舉起,正對著台下所有鏡頭!照片上,正是胡剛帶來的那個裹屍袋!袋口拉開了一部分,露出死者頸部那道觸目驚心、皮肉翻卷的致命刀口!鮮血浸透了裹屍袋的內襯!而在屍體緊握的拳頭縫隙裏,赫然可見一抹刺眼的、與紅星廠地獄現場如出一轍的暗紅色汙跡!照片右下角,還清晰地打上了物證編號和時間戳!
“看!”鄭一民的聲音如同受傷雄獅的咆哮,震得麥克風嗡嗡作響,充滿了悲憤和力量,“這是一位我們的同誌!一位忠誠勇敢的刑警!就在今天下午,就在我們為鏟除邪教流血流汗、為守護這座城市安寧而拚盡全力的時候!他!被人用最殘忍的方式殺害在案件關聯現場附近!臨死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為我們留下了指向罪惡的線索!”
全場死寂!落針可聞!隻有閃光燈瘋狂地閃爍著,將鄭一民高舉照片的身影和那張血淋淋的照片,定格在無數鏡頭和屏幕上!記者們全都驚呆了,忘記了提問,忘記了記錄,目瞪口呆地看著台上那個悲憤填膺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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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一民的目光如寒冰利刃,掃過台下每一張震驚的臉,他的聲音低沉下來,卻更加震撼人心,字字泣血“這,就是罪惡對我們正義的反撲!這,就是‘暗影之環’殘餘勢力喪心病狂的報複!他們想用我們同誌的血,來恐嚇我們!來掩蓋他們更深、更黑暗的罪行!他們想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阻止我們揭開全部真相!”
他猛地將照片拍在主席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我現在站在這裏,就是要告訴那些躲在陰影裏的魑魅魍魎!”鄭一民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燃燒的火焰,穿透鏡頭,仿佛要燒穿屏幕,直刺向每一個可能潛伏在暗處的敵人,“重案六組,不會退縮!這座城市所有的守護者,都不會退縮!無論你們藏得多深,無論你們的手段多麽凶殘卑鄙,我們發誓,必將你們連根拔起!用法律的鐵拳,砸碎你們每一個肮髒的巢穴!用正義的審判,告慰我們犧牲同誌的在天之靈!這座城市的天空,容不下你們這些吸血的蝙蝠!光明,必將驅散一切黑暗!”
他的聲音如同雷霆,在會場內轟鳴、回蕩!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悲壯的勇氣!
短暫的死寂之後,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經久不息的掌聲!記者們激動地站起身,閃光燈徹底淹沒了主席台!這一刻,鄭一民的形象,與悲憤、無畏、誓死扞衛正義的守護神重疊在了一起!
發布會現場的熱血與悲憤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每一個屏幕前的角落,而紅星印刷廠那被黑暗吞噬的廢墟深處,冰冷的追逐才剛剛進入白熱。丁箭的怒吼穿透扭曲的金屬通道“站住!再動開槍了!”前方狂奔的黑影猛地撞開一扇鏽死的鐵門,消失在更濃的黑暗裏。田蕊緊追不舍,強光手電的光柱劈開汙濁的空氣,瞬間捕捉到前方一個向下延伸的、被厚重鐵蓋封閉的井口——井蓋邊緣,幾滴新鮮的、尚未凝固的暗紅色液體,在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光澤。
丁箭的怒吼在扭曲的金屬通道裏激起回音,如同猛獸的咆哮“站住!再動開槍了!”前方那個融入黑暗的身影對警告置若罔聞,反而爆發出更快的速度,狠狠撞向一扇鏽跡斑駁、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鐵門。“哐啷!”一聲刺耳的金屬撕裂聲,鐵門被蠻力撞開,黑影瞬間消失在門後更加濃稠的黑暗裏,隻留下晃動的門板發出瀕死般的呻吟。
“追!”田蕊緊隨丁箭,強光手電的光柱如同憤怒的標槍,狠狠刺穿前方汙濁、彌漫著鐵鏽和黴菌氣味的空氣。光束劇烈晃動,掃過布滿苔蘚和冷凝水的冰冷管道壁,最終死死釘在前方不遠處的地麵——一個向下延伸、被厚重圓形鐵蓋封閉的檢修井口。井蓋邊緣,幾滴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色液體,在強光照射下反射出刺目、不祥的光澤,像地獄入口滲出的血淚。
“他下去了!”田蕊的聲音帶著追擊的急促和高度戒備的緊繃。她毫不猶豫,一個箭步衝到井口邊,槍口始終指向下方未知的黑暗。丁箭緊隨其後,兩人如同配合精密的齒輪。丁箭單手發力,手背青筋暴起,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沉重的井蓋被猛地掀開!一股更加濃烈、混雜著陳年汙水、腐爛有機物和新鮮血腥味的惡臭,如同無形的拳頭,狠狠砸在兩人臉上,幾乎令人窒息。
下方,手電光柱艱難地劈開黑暗,勉強勾勒出一個垂直、濕滑、布滿了滑膩青苔和鏽蝕梯蹬的豎井輪廓。深不見底。那幾滴刺目的血跡,正沿著冰冷的梯蹬邊緣,斷斷續續地向下延伸,消失在光柱無法觸及的深淵。腳步聲?沒有。隻有水滴從高處墜落,砸在下方不知名液體表麵發出的、空洞而遙遠的“嘀嗒”聲,在這死寂的深淵裏被無限放大,敲打著緊繃的神經。
“下!”丁箭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他率先將半個身子探入井口,冰冷的濕氣瞬間浸透了他的作戰服。田蕊默契地側身,槍口嚴密地封鎖著豎井上方可能出現的任何角度,掩護著丁箭的行動。就在丁箭的軍靴即將踏上那沾滿血跡、滑膩不堪的第一級梯蹬時——
“嗚——嗚——嗚——!”
刺耳、穿透力極強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瞬間打破了廠區廢墟的死寂!紅藍爆閃的警燈光芒,穿透了倉庫頂棚那個巨大的破洞,如同天神憤怒的目光,在彌漫著粉塵和絕望氣息的倉庫內部瘋狂掃射、旋轉!支援,終於到了!
“特警隊!封鎖所有出口!目標進入地下管道係統!重複,目標進入地下管道!攜帶武器,極度危險!”丁箭抓住通訊器,語速快如子彈,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他不再等待,身體敏捷地鑽入豎井,強光手電牢牢鎖定著腳下那如同通往地獄的血色路標。田蕊緊隨其後,身影消失在井口。沉重的井蓋被留在原地,如同一個無聲的墓誌銘。豎井下,隻有兩道堅定的光束,在吞噬一切的黑暗與濃稠的惡臭中,義無反顧地向下刺去,追索著那抹罪惡的血痕。濕滑的梯蹬在腳下發出呻吟,每下降一級,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血腥、腐爛和工業廢料的窒息感便加重一分,粘稠得幾乎能抓住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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