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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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悅樓的寇白香,陸九台當然認得。
    京城百萬人口,除卻教坊司的東西二院,上檔次的銷金窟還有十二家,號稱十二樓。
    這十二樓中又分上四樓和下八樓。其中上四樓尋常的商賈若沒有深厚的背景,別管出多少銀子,你根本連門都進不去。
    那裏是武勳貴戚和文官清貴們的交際場所,商人別來碰瓷。當然,你要是文采斐然或者滿腹經綸,也是可以進的,而且結賬可以打折甚至免費,代價就是必須留下點墨寶或者詩詞歌賦了。
    這紅悅樓就是上四樓中排第二的青樓。
    寇白香便是紅悅樓自小養大的歌伎,十五六歲就琴棋書畫略有所得,更是憑著一副好嗓子在一眾新人裏嶄露頭角。十七歲時便憑著一曲東坡居士的《滿庭芳》技驚四座成了紅悅樓的頭牌花魁。
    陸九台也是在紅悅樓裏見過寇白香撫琴吟詞的,隻是他不愛上四樓裏那假正經的調調,還是更喜歡下八樓那種接地氣的服務,嗯,就是可以隨便摸大腿。
    隻記得好像聽說成國公家的小公爺朱逢賢愛去紅悅樓,更是對寇白香多有青睞。
    “我倒是知道寇大家,”,把青樓裏某些技藝特別出色的女子叫做“大家”,也算是一種尊稱,屬於對她某項技術的認可。陸九台還是有些茫然,“可你叫我幫你家主人解脫,是什麽意思?她也被困在這鬼蜮中了?”
    張獻忠忽然冷著臉插話,“恐怕不是被困在這裏吧,俺老張猜一下,這個娘們口中的那個寇白香已經死了,而且就是這一方鬼蜮中的惡鬼,對不對?”
    陸九台一怔,搖搖頭,像是自言自語,“應該不會,若是如此,墨蘭姑娘又為何說要我幫寇大家解脫?”
    沒想到墨蘭卻是低聲喃喃著,“主人她,確實,確實化作惡鬼了。。”,說著,一雙明豔的眼眸中開始逐漸濕潤起來,眼見著顆顆淚珠就要滾下來。
    “哭個鳥毛,快說到底怎麽回事。”,張獻忠可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更何況眼前這個女子又不是人。。
    黃臉漢子的一聲怒斥嚇的墨蘭身子一抖,生生止住了淚水,娓娓道來。
    寇白香因為從小就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加上天資卓越,早早就被定位成了清官人,便是成年了也不會接客,這樣才能賺到大錢。吃不到嘴的才最貴,這個道理很簡單。能在京城把做成上四樓之一,紅悅樓背後多多少少都有些通天的背景,不管是武勳還是文官,想強行搞定一個紅悅樓的頭牌花魁,不是那麽容易。
    所以一直等到成國公家的小公爺對寇白香一見傾心的時候,這位花魁還是個正兒八經的處子清白身。
    小公爺朱逢賢雖然說不上是個什麽天真純良的少年,但基本上還算個老實人,麵對鍾情的青樓花魁根本沒想要以勢壓人,見過寇白香的第二日就拿出了珍藏的《金陵官妓圖》,隻說是見麵禮。之後便日日打茶圍,夜夜大撒幣,隻為能和寇白香說說話,聊聊天。
    寇白香雖然還是處子之身,但自小在青樓長大的又怎麽會不懂這些事?多日相處下來,小姑娘也敏銳的察覺到這位小公爺真的對自己情有獨鍾。
    每一次在閨房裏觀摩賞玩小公爺送給自己的那張唐伯虎的真跡,寇白香越來越篤定這就是自己脫離紅悅樓的契機,畢竟再紅的花魁也有年老色衰嫁做人婦的時候,與其到時候落得個“嫁作商人婦”,倒不如跟了眼前這個年輕俊朗的小國公。
    心中暗暗有了決斷,寇白香便尋了個時機旁敲側擊的詢問朱逢賢能不能把自己帶走。
    朱逢賢喜出望外,當下就答應給寇白香脫籍,娶她為妾。
    隔日便拿了五萬兩銀子給寇白香贖了身,雖說五萬兩銀子對於紅悅樓一個還是處子的搖錢樹來說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國公家嫡長子的麵子也足夠,紅悅樓的主事便痛快的答應放人。
    大明有個不成文的詭異風俗,那就是迎娶青樓女子都是晚上夜深之時迎親。小公爺得了紅悅樓的應允,便喜滋滋的回了國公府,等著晚上派人去把寇白香接回家。
    小妾入門不準穿紅嫁衣,日落之後寇白香便穿上了自己最鍾愛的一身白色錦緞馬麵裙,戴上了漂亮的金絲青玉發髻,懷中抱著唐伯虎的真跡,蓋著紅蓋頭,在紅悅樓的閨房裏一直等到了亥時,那國公府迎親的小紅嬌就來到了紅悅樓的後門。
    看著四名轎夫和一隊國公府的八名騎在駿馬上的騎士,寇白香雖然略有失望,卻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奢望國公府八抬大轎吹吹打打的把自己迎進門。
    隻是不見小國公朱逢賢的身影,心底有些忐忑。
    那陪著寇白香出嫁,權當做臨時娘家人的一位紅悅樓老鴇似乎看出了寇白香的心思,笑著安慰,“小公爺什麽身份,哪能三更半夜的來迎咱們?”,
    說著那老鴇一手從身邊丫鬟手中接過一個青花琉璃杯,一手拉著寇白香的手,神色淒然,“白香,喝了這杯酒,你就與咱們紅悅樓再無瓜葛,媽媽也不想在紅悅樓裏看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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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白香也是一陣哽咽,拿起老鴇手中酒杯,遞到紅蓋頭下的嘴邊一飲而盡,之後便上了國公府的小轎。
    為首的騎士一聲起轎,軟嬌被抬起前行,兩旁的馬蹄聲有節奏的此起彼伏,隨著轎子輕輕晃動,寇白香隻覺得漸漸困意上湧,竟是睡了過去。
    等到寇白香被劇烈的晃動驚醒,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是一對馬蹄在不停奔馳,月光下的泥石土路在不斷向後延伸,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山林裏樹枝被夜風吹動發出的嘩啦啦聲響。
    寇白香被捆在馬背上。
    自己不該是在迎親的軟轎中麽?應該到了國公府吧?寇白香的腦子一片空白,這是怎麽回事?
    寇白香想撐起身子,發覺自己雙手被絲絹捆的結結實實,她又想喊救命,卻發現平日裏能唱出餘音繞梁歌調的嗓子隻能發出嘶嗬嘶嗬的聲音。、
    寇白香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
    馬背上的騎士似乎察覺到了女人的掙紮,勒住了韁繩,胯下的駿馬一聲嘶鳴,停下了腳步。
    騎士沒有下馬,隻是側著頭看著身後被捆著的寇白香,沒有感情的說道,“寇大家,對不住了,咱們也隻是奉命行事。”
    寇白香這時才注意到周圍一共四個騎士,她想問到底怎麽回事,可惜喉嚨裏依舊隻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那騎士的眼睛裏多了一絲憐憫,繼續說道,“小公爺執意要娶你進府,這讓國公爺很為難。”
    或許是連續騎行了多日,或許是出於馬背上女子的憐憫,騎士把一切前因後果告訴了寇白香。
    朱逢賢要娶寇白香為妾本沒有問題,可偏偏朱逢賢有個已經被皇帝指婚的妻子,乃是山東魯王家的嫡女。
    親王嫡女怎麽能和青樓女子共事一夫?哪怕是個妾也不行,雖說沒有律法宗法製約,可這事要真的成了,成國公和魯王必然成為朝廷裏的笑話,就算是皇家那裏也是一樁不光彩的事情。
    可朱逢賢戀愛腦上頭不管不顧,竟然為了這事和成國公頂撞起來。
    於是老國公便幹脆趁機會叫了心腹替換了迎親的隊伍,又收買了紅悅樓的老鴇給寇白香喝了摻了藥的酒。
    等寇白香在轎子裏昏睡下去,連夜把她帶出了城,一路向東疾馳,四個人輪流休息時就給昏睡中的寇白香喂食些蜂蜜水,這已經是第五天了。
    “寇大家安心,國公爺不是個殘忍好殺之人,此事也屬無奈之舉,你喝下的那毒酒,隻會讓你啞上七天,隻怕你路上驚叫引得節外生枝而已。”,那騎士掏出水壺灌了一口,又道,“此番我等前去薊鎮大營,國公爺有一故友之子,現在是薊鎮大營的百戶官娶有一妻,但尚未繩子,國公爺可憐寇大家出生囹圄,既然已經脫籍,便允你嫁給那百戶官做一側室。也算美事一樁。”
    寇白香在馬背上如同雷擊,腦子一片空白,隨後就劇烈的掙紮起來。
    憑什麽?自己就要嫁入國公府,為何就要成了一個小小百戶的側室?
    那騎士也不管那麽多,瞥了一眼馬背上的弱女子,給其餘三人打了個手勢,有催馬前行。
    一個青樓弱女子能如何掙紮,片刻後就覺得渾身疼痛,連喘氣都覺得肺痛,便漸漸癱軟下去。
    一行四騎在月下進入一處山林,道路逐漸抬升,兩邊密布樹林,忽然間從路邊竄出一個高大黑影,驚的為首騎士胯下駿馬前蹄高高揚起。
    竟是一頭黑熊攔住了去路。
    噗通~
    “不好。”,為首騎士暗叫一聲,馬背上的寇白香滾了下去。剛要下馬去尋,那黑熊的爪子已經拍到了眼前。
    這邊四個騎士和體型比正常黑熊大了一圈的熊怪鬥在了一團,那邊滾落山坡的寇白香隻覺得天旋地轉,翻滾中一陣劇痛從左腿出傳來,隨後便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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