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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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新掏出煙盒,掀開蓋子,借著月光,簡單地晃了晃,又大致地數了數,點頭讚歎道:“嗯,那你運氣還挺好,抽到真‘中華’了!”
    聽我話裏有話,王磊略一遲疑,忙將“煙屁”從嘴裏抽出,舉到眼睛的位置,仔細觀察了一陣,矢口道:“我屮!這他媽的咋是‘葡萄’啊?”
    見我與丁祥引俊不禁,他眼珠子一轉,又極為誇張地猛吸一口,自我找補道:“果然是一根在中華煙盒裏待久了的葡萄,連我這個老煙民都分辨不出味道了!”
    說罷,他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眼睛眨了好半晌,賣弄道:“那句話怎麽說來的?什麽赤什麽黑的?”
    我剛欲開口,卻被抽到了“真”中華的丁祥,搶先開口道:“這叫‘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化矣。’”
    話音剛落,王磊與婷婷同時驚呼道:“我屮!牛逼!牛逼!”
    極少說髒話的婷婷,不僅開口說了“屮”。
    崇拜之餘,她還重重地拍了丁祥的肩膀一下。
    我的“占有欲”,一直很強。特討厭自己的女人,與別的男生“舉止輕浮”。
    麵色雖是如常,心中卻是極為不悅。
    用一個極快的語速,接著“背誦”道:“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子必慎其所處者焉!”
    當我這個滿嘴髒話的“狗嘴”裏,竟然一股腦地吐出了這許多“象牙”時,王磊與婷婷看向我的目光,已不再是崇拜那麽簡單了。
    王磊張大個嘴巴,每次抽煙都恨不得將過濾嘴也抽掉一半的他,任由那大半支“中華牌葡萄”從嘴中滑落,亦渾然未覺。
    與我關係最為“親密”的婷婷,看向我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般。
    就連同樣曾為“學霸”的丁祥,也忍不住讚歎道:“我屮,你還能背下來全文呐?我早他媽忘了!”
    見狀,我不免有些沒來由地心酸。
    擺了擺手,打趣道:“初中語文課本上的原文而已,有什麽好驚訝的?難道你們沒有上過初中嗎?”
    前一句,是對丁祥說的。
    後一句,是對王磊說的。
    說這兩句話時,我卻是全程都看著婷婷。
    作為“九年義務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四人當然都上過初中。
    可就是這成長軌跡截然不同的四個人,竟在那一晚卻湊到了一起,被“警察”嚇的慌不擇路,杯弓蛇影!
    感歎於命運的奇妙之際,我又瞄了丁祥一眼。
    他低著頭,吸著煙,若有所思。
    這個本來該當“學習委員”的原“十八班”班長大人,此刻的心裏,又會想著什麽呢?
    開學時的全班第一,跟我這個常以曾考過全市第二的“文藝委員”混了一年之後,竟淪落到了“回讀”的地步。
    再又一起混了兩年之後,一中的堂堂“學生會主席”,竟又變成了黑燈瞎火裏胡亂逃竄的“老鼠”!
    對於他來說,我就是那個“不善之人”,“鮑魚之肆”,“盛漆之黑”吧!
    可誰又影響了我呢?
    我這個天才,怎麽就自甘墮落到了這種地步呢?
    一個天才的身邊,不應該是另一群天才嗎?
    怎麽我的身邊,卻是一群能被“初中課文”驚掉下巴的“俗人”呢?
    要麽,就是我一直以來的“自視甚高”,忽略了自己實則“不倫不類”的本質。
    要麽,就是當初的我,果真走錯了路,去到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裏生活。
    我突然想走向“正軌”。
    就算我依然不知道,到底他媽的什麽才是“正軌”?
    隻是陡然間察覺到,似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總會在我每次瀕臨“超脫”的時候,將我拽回“凡塵”。
    或許這雙手的名字,便是“命運”吧!
    各懷心事間,王磊首先“跳腳”道:“我可不他媽的和你們瞎胡混了!都是一群什麽玩意!”
    他彎下腰,將才剛掉在地上的半支煙,撿了起來。可剛要送到嘴邊時,又遠遠地丟了出去。
    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一盒“紅梅”來……
    “葡萄”就是“葡萄”,不會因為待在“中華”的煙盒裏,就真的會變成“中華”。
    試問如果那是半支待在“葡萄”煙盒裏的“中華”的話,王磊還會這樣義無反顧地將其舍棄嗎?
    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如此絕對,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蓮花”,又算什麽?
    老子他媽的就是要做一支盛放在“垃圾堆”裏的“玫瑰”,怎麽了?
    能被環境影響的,都是俗人!
    改變環境,才是天才該做的事!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地藏王入了地獄,他就不是菩薩了嗎?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誰高尚?誰卑鄙?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我甩開胸中“雜念”,看著丟掉一塊五的葡萄,抽起三塊五的紅梅的王磊,笑問道:“屮!那你一會兒也不跟我去網吧了唄?”
    “我又不會玩電腦,去網吧幹啥?看片啊?”他甩了甩頭,拒絕道:“看片我也不去網吧看!我一會兒上我福哥的旅館看去!”
    聽有此言,我眼前一亮,追問道:“福哥是誰?他是開旅館的嗎?”
    王磊自豪道:“就是火車站‘寶福’旅店的老板,我福哥啊!這你都不知道嗎?那是我大哥!我們鐵路村‘混’的最好的。”
    語罷,他又摸了摸下巴,笑著補充道:“他跟我的關係也是最好的!從小就帶著我到處砍人!”
    鐵路村‘混’的最好的,卻隻是個在火車站開小旅館的。
    這就是王磊的腦子裏,“好”的最大極限了吧?
    我當然沒有瞧不起誰的意思。
    事實上,當時的我,連被人家正眼瞧一下的資格都沒有。
    更別說去瞧不起人家了!
    因為那時的我,缺的,就是這樣一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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