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夜夢骷髏生死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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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家三花境天仙的表現。
    別說徐忘憂,哪怕是在場本地修煉者也沒想到。
    在這塊土地的修煉者,無一不是當年與域外生靈對抗,死戰到底也不願意投降的血脈,見此情形,自是心生厭惡。
    不等徐忘憂開口。
    那姬家三花境天仙,形體崩碎。
    他能清晰感覺肉身與魂魄正在承受切割的劇烈痛楚,眼神中瞳孔顫動,後悔不已。
    “啊……”
    那為首的本土修煉者代表,他冷冷一笑:
    “不曾想這麽多年過去,外麵人族居然變成這一副模樣,竟將生死看得如此之重?”
    徐忘憂愣了愣:
    “難道當年的人族,無懼生死嗎?”
    那本土修煉者代表笑道:
    “那是自然。”
    “我們與異域強族,洪荒巨獸,妖魔詭怪爭鬥,何時屈服過?”
    他指了指遠處的大嶽:
    “當年共工為何不用法器,斬斷不周山,而是用頭。”
    “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表達他斷掉天庭戰士們的後路,絕非貪生怕死。”
    “而是要為人族留下生命火種,保住我們最後這一塊自留地。”
    “將所有罪責皆攬到自己身上。”
    徐忘憂聞言,心中恍然。
    他一直很費解,說是共工為了爭奪帝位,打不過,最後頭撞不周山。
    這種行為,無疑是懦夫之舉,根本不符合祖巫的所作所為。
    如今聽到這個版本的,至少更符合自己的認知。
    在場華夏天庭眾仙噤若寒蟬,無一人敢開口求饒了。
    徐忘憂感受到體內那定法源種,以自身陰陽道力,五行道力,不朽道力,斬道之力為根基。
    如今又汲取了死氣,哀氣,怒氣。
    肉眼可見。
    那定法源種已然冒出芽頭,落於自己的法壇之上。
    它可將一切對徐忘憂的攻伐,汲取絕大部分,煉化得越多,其抗性越強。
    如當日熒惑道火,不惜一切代價,引爆自身想要將其破滅。
    麵對的還是修為沒有完全恢複的定法靈尊,結果還失敗了。
    被稱為靈族防護能力最強的盾,是有道理的。
    這些氣中。
    蘊藏著巫修人族那無比純粹的意誌,威力巨大。
    見自己被如此圍觀,他傳音給鯤鵬虛影:
    “若是到最後關頭,他們會不會對我出手,此地之人,似乎也極為覬覦共工祖巫之造化。”
    鯤鵬虛影沉默片刻,做出回應:
    “北冥各大宗門,絕大部分,乃是當年於天庭戰死的血脈後裔。”
    “於此地祖祖輩輩,看守共工。”
    “這九階封印,既是用來鎮壓共工,同時也是一道門檻。”
    “若這些宗門弟子,登上天嶽,共工必須無條件指點,賜予造化。”
    “八階之前,他們是不會向你出手的,但踏上第九階就不好說了。”
    徐忘憂心頭陡然一沉:
    “所以當年莊子是有條件踏入九階?但礙於種種原因,沒有選擇踏出那一步?”
    鯤鵬虛影遲疑了少許,道:
    “這隻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除此之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還有一件事,當年黃帝曾登上天嶽,與共工有過交談,你身上所修煉的手段,看得出來有黃帝的氣息。”
    徐忘憂心頭陡然一震,不再多問。
    他收斂心神,隻是看著第四道台階,長歎道:
    “這共工,著實可恨。”
    “居然害死那麽多鎮守天庭的戰士。
    他知道,在場這些修煉者,無一不是英烈之後。
    眾人對於徐忘憂的言語,隻是聽著,無人接話。
    下一刻。
    徐忘憂並未休整太久,而是踏出第四步。
    那山字巫篆封印紋路,光芒大放。
    於這一刹那。
    他回頭望去,果不其然。
    是數不清的無頭戰士,他們靜靜站在那裏,望著徐忘憂的背影。
    無形的重量壓下,讓他感覺肩頭好似壓著上萬重擔。
    徐忘憂周身再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放眼望去。
    一道道山上,站著一名名女子,她們錯落在山上,遙望天穹。
    思念化為縷縷情絲,渴望著丈夫,或是兒子歸來。
    人的思念。
    可穿越時空,歲月。
    僅僅隻在刹那,徐忘憂身上就被磅礴的思念所纏繞。
    他本能的掙紮。
    可這思念所化的情絲,卻將其糾纏得越來越緊,強如熒惑道火都無法將其焚毀。
    每一道封印的情緒,皆是采集當年人族眾生的情誌,融入封印中,無比真實。
    若是共工,見到當年那麽多戰死的兒郎,妻子老母,該做何感想。
    “會不會因為共工太強。”
    “如果他想要衝破封印,應是無人能擋。”
    “隻得用這種方法,去限製他的力量。”
    思考間。
    徐忘憂沒有絲毫的猶豫,放出那帶著無邊戰意的怒氣。
    衝出的刹那。
    讓許多站在山上,昂揚天庭的女子,母親一個個眼神帶著驚喜之色,看向徐忘憂。
    這一刻。
    那原本纏繞在其身上的思念情絲鬆動了,被定法源種汲取煉化。
    他們仿佛能從這無邊戰意的怒氣中,感應到親人的氣息。
    徐忘憂將這些怒氣,衍化出那一尊尊無頭戰士的身影。
    於此刻。
    源源不斷的思氣迅速鬆懈,被源種所吞噬。
    “什麽,第四階,竟也隻是用了半天?”
    “此子未免也太過逆天了。”
    眾人眼睜睜看著徐忘憂將這些思念之氣,全部煉入體內。
    “如此龐大的思念,對心緒的衝擊極大,他是怎麽能承受得住?”
    “你們感覺到了嗎?這孩子與逍遙宗的手段不一樣。”
    “不錯,這種手段與當年那一位很像。”
    “黃帝軒轅!他就是在踏上九階時,完善自己所開創的功法。”
    “這小子,並非莊子的後人,極有可能是黃帝。”
    “逍遙宗,那個誰?莊天正,你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你逍遙宗的?”
    一名中年男子,姍姍來遲,當他看到徐忘憂後,眼神瞳孔收縮,亢奮不已:
    “這孩子,是乾行跟素韞的孩子。”
    “這眉眼與素韞太像了,他身型,氣質跟老徐頭很接近。”
    “我當年將玉符給了素韞作為嫁妝,本以為逍遙宗傳承不下去了。”
    “不曾想,不曾想啊。”
    “居然落到這小子的手裏,我逍遙宗終於有希望發揚光大了。”
    莊天正一臉美滋滋,頗為自豪道:
    “哈哈,這是我外孫啊。”
    一時間,在場不少修煉宗門,罵罵咧咧:
    “他娘的,你可真該死。”
    “就是,你這破天賦,還能有如此血脈強橫的外孫?”
    “怕不是托了對方家族血脈的福氣吧?”
    “不行,不行,以後你逍遙宗要跟我們換物資,必須漲三倍。”
    莊天正當日進入鯤鵬空間後,差點被大椿林得蟲獸給活撕了。
    幸好有鯤鵬護持,帶著他到北冥,從那以後他便與逍遙宗幾位前輩,日夜苦修,直至天仙境。
    這麽多年來。
    他沒少被嘲諷,一直不登天嶽。
    如今大外孫可是給自己長臉了。
    就在他打算與徐忘憂說話,誰料,下一刻。
    煉化完思氣的大外孫,又是一步,踏上第五階。
    在場眾多老一輩人,震驚不已:
    “這小子也太勇了。”
    “沒有絲毫停歇,踏入第五階。”
    “……”
    一道峭字巫篆封印光芒大盛。
    連過四關
    徐忘憂回頭看。
    無數失去兒子,丈夫的女人望著自己的背後。
    這一刻。
    他終於明白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
    這的確是對共工的鎮壓。
    死,哀,怒,思,每一階的封印,都在誅心。
    每踏出一步,他們會在背後看著自己。
    想起莊子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夜夢骷髏。
    大概意思是說,他在一次出行,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隻能露宿荒野。
    結果看到一尊骷髏,便對其進行五問。
    先生是貪生失理而死?
    或遇上了亡國之戰,遭受到刀斧的砍殺?
    或惹下災禍,擔心給父母、妻兒子女留下恥辱,羞愧而死?
    或你遭受寒冷與饑餓的災禍而死?
    或享盡天年而死?
    問完,莊子便枕著骷髏頭睡著了。
    在夢中,骷髏出現了,問他。
    “你這是以活人的角度,問死去之人,你想聽聽死人對活人的看法嗎?”
    莊子求之不得。
    骷髏說:
    “死後上沒有國君統治,下沒有官吏管轄,無須四季勞作,於天地間遨遊,縱使人間稱王的快樂,也無法比擬。”
    莊子則是問道:
    “那如果將你在乎之人,全部複活,你願意活著嗎?”
    骷髏感歎道:
    “我怎麽能拋棄這種快樂,再次經曆人世勞苦?”
    徐忘憂想起這個故事,對比死去的人,活著的人更為艱難。
    尤其是背負過去活著,如同自己背負著他們目光前行。
    如果共工能跨出這一步,他興許能有極大的突破,對於外人來說,這不算什麽。
    可對共工而言。
    則是極難跨越的坎。
    莊子妻死,鼓盆而歌,既是衝淡心中哀傷。
    也是為她死後之樂,而祝賀。
    他的生死觀,已超脫世俗眼光。
    一念之間。
    周遭場景再度出現變化。
    於群山峭壁之上。
    是數不盡的人族,他們登上峭壁,隻希望自己能看到天庭一角。
    放眼望去。
    這場戰爭,如同絞肉機般,將天庭戰士卷入其中。
    他們屍首分離,血流成河。
    身為被保護的人,他們心中散發著驚恐之意,猶如潮水蔓延開來。
    徐忘憂置身其中。
    便被這驚恐之潮裹挾了。
    如驚濤駭浪,根本不能自已。
    他隻是引出定法源種的思念,那是一名名女人,立於驚恐的潮頭之上。
    她們目光堅定,看著自己的丈夫,兒子奮勇廝殺。
    如此場景,讓那些原本驚恐的百姓,眼神中竟誕生出一股勇氣。
    於外界。
    沒有人知道徐忘憂經曆了什麽。
    隻感覺那一股讓人雙腿發軟的恐氣如海潮。
    於天穹中翻湧,衝擊在徐忘憂身上,將其淹沒。
    強如那些華夏天庭的眾仙,明明不是他們站在台階上,可是雙腿卻止不住的發軟,身體忍不住的顫栗。
    沒有絲毫的來由,這股恐氣,正在瀉耗著他們的部分力量。
    可是徐忘憂卻巋然不動,昂首挺胸。
    立於石階之上。
    身體更猶如一道旋渦,不停吞噬著恐氣,將其煉入體內。
    這一幕,看得原本神色擔憂的莊天正,嘴角笑意再也壓不住了:
    “不愧是我的好外孫啊,看著吧,從此以後,我逍遙宗要崛起了。”
    各大宗門的修煉者,不置可否:
    “你這小子別高興得太早,等他能登上天嶽你再說話吧。”
    “不過此子,確實太逆天了。”
    “這種煉化速度,隻怕無需半天。”
    “這種登天嶽的速度,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徐忘憂參透了。
    此地封印,除了是對共工內心的拷問。
    也是對在場這些天庭之後,先祖當年所經曆之事的記載。
    自己參透其中道理,走起來就越發順暢。
    第六階,為憂。
    第七階,為絕。
    第八階,為生。
    從第一階到第八階,徐忘憂前後隻耗費了五天的時間。
    如此之快的速度,對於在場眾多修煉者而言,感覺如同做夢。
    不過,他們很快就醒悟過來。
    以徐忘憂對於此地封印的領悟,那若想要放出共工,豈不是易如反掌?
    此地於漫長歲月以來,為各大宗門老祖突破極限的關隘。
    一旦被徐忘憂破除,對於他們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等他們開口,徐忘憂則是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第八階上。
    第九階,是什麽,他不知道。
    前麵所用,為《黃帝內經》的情緒克製法,加上自己對於此間封印的理解。
    在八氣滋養下。
    定法源種,或者說道種。
    如今不僅生根發芽,同時還長出色彩斑斕的鮮葉來,他感受著定法道種給自己帶來的提升,與蛻變。
    經此一役。
    他感覺踏入第九階,極有可能觸摸到自己突破到天仙境的關鍵。
    徐忘憂明顯察覺到,這上古之地,不少強大的修煉者都在看著自己。
    他們眼神複雜且矛盾,似乎希望自己登上最後一階,但又不希望,徐忘憂主動開口:
    “最後這一階,我並無太大把握。”
    “諸位怎麽看?自古以來,可有誰踏上第九階的記錄,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看看能否從中借鑒一二?”
    這時,一名老者按在莊天正的肩膀上:
    “沒想到,外界人間還能出你這等絕頂天賦。”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你若踏上去,絕不可放出共工,更不教其如何打破封印的手段。”
    “他是你的外公,莊天正。”
    “若共工衝破封印,他必死。”
    “這麽做,也許有些卑劣,但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
    “若共工出世,北冥各大宗門將屍骨無存,年輕人,希望你好好考慮清楚。”
    沉浸在突破中的徐忘憂,心頭一沉。
    看向那名為莊天正的存在,見其容貌果然與母親莊素韞有五六分神似。
    體內血脈與他有本能的親近,更是能確定這一點。
    莊天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早知道就不要得意忘形了,他直接選擇引爆自身:
    “小子,你想做什麽事情就做,不要因此束手束腳,外公不是什麽貪生怕死之徒,”
    徐忘憂沒想到這位不曾謀麵的外公,竟如此決絕,他連忙站起,想要阻止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