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原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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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風睜開眼時,一縷金色的陽光正透過蒙古包的氈簾縫隙灑進來。他動了動身子,後背的傷口已經不那麽疼了。這些日子,烏蘭每天都會來給他換藥,雖然手法依然粗魯,但眼神裏的關切卻是藏不住的。
“醒了?”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李長風抬頭,看到烏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馬奶酒走進來。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蒙古袍,腰間係著銀鈴,走動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今天感覺怎麽樣?”烏蘭在床邊坐下,伸手就要掀李長風的衣服。
李長風連忙按住衣襟:“我自己來就行。”
烏蘭挑眉:“怎麽?還害羞了?”說著不由分說地扯開他的衣襟,“我可是你的大夫,有什麽好害羞的。”
李長風無奈地笑了。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烏蘭的直來直去。她換藥時總是皺著眉頭,動作卻很輕柔,生怕弄疼了他。
“傷口愈合得不錯。”烏蘭滿意地點點頭,“再過幾天就能下地走動了。”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喧鬧聲。烏蘭起身掀開氈簾:“是巴特爾他們回來了。”
李長風探頭望去,隻見巴特爾騎著一匹棗紅馬,馬背上掛著幾隻黃羊。他身後跟著幾個科爾沁勇士,個個滿載而歸。
“李公子!“巴特爾看到李長風,興奮地揮手,“今晚有口福了!”
烏蘭笑道:“你呀,就知道吃。李公子傷還沒好,不能吃太油膩的。”
“那正好,”巴特爾眨眨眼,“我特意帶來了一些野蘑菇幹,可以煮湯。”
傍晚時分,蒙古包外燃起了篝火。巴特爾和幾個勇士忙著處理獵物,烏蘭則在一旁煮蘑菇湯。李長風坐在氈毯上,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心裏湧起一股暖流。
“來,嚐嚐這個。”烏蘭端著一碗湯走過來,“我特意加了點草藥,對你的傷有好處。”
李長風接過碗,熱氣騰騰的湯散發著濃鬱的香氣。他喝了一口,鮮美的味道在舌尖綻放:“真好喝。”
烏蘭得意地揚起下巴:“那當然,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方。”
夜色漸深,篝火旁響起了馬頭琴的聲音。巴特爾拉著一把老舊的馬頭琴,琴聲悠揚婉轉。幾個勇士隨著琴聲跳起了蒙古舞,動作豪放灑脫。
“李公子,你也來跳一個!”巴特爾喊道。
李長風連忙擺手:“我可不會。”
烏蘭站起身,伸手拉住他:“我教你。”
她的手溫暖而有力,李長風不由自主地跟著站起來。烏蘭帶著他轉圈,教他基本的舞步。李長風笨拙地跟著,幾次踩到烏蘭的腳。
“哎呀,你怎麽這麽笨!”烏蘭嗔怪道,眼裏卻滿是笑意。
李長風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這不是第一次跳嘛。”
“那以後我天天教你,”烏蘭說,“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在草原上跳舞。”
夜深了,眾人陸續散去。李長風躺在蒙古包裏,聽著外麵的蟲鳴聲,久久無法入睡。他想起烏蘭教他跳舞時的樣子,想起她煮湯時認真的神情,心裏泛起一陣甜蜜。
第二天一早,李長風剛醒來,就看到烏蘭抱著一堆衣服走進來。
“今天天氣好,我帶你去草原上走走。”她說,“你總悶在蒙古包裏也不好。”
李長風換上烏蘭帶來的蒙古袍,雖然有些不合身,但穿起來很舒服。烏蘭幫他係好腰帶,又往他頭上戴了頂氈帽。
“嗯,像個蒙古漢子了。”烏蘭滿意地點點頭。
兩人騎馬來到一片開闊的草原。冬天的草原依然很美,天穹像倒扣的藍釉碗,盛滿碎銀般的陽光。北風掠過草尖時發出綢緞撕裂的聲響,枯黃的針茅穗子簌簌抖落霜花,驚起幾隻灰斑鳩撲棱棱飛向泛著鉛灰的天際線。
凍土下蟄伏的草根仍在編織綠色密碼,褐色狼尾草將積雪拱成蘑菇狀的城堡。老榆樹的枝椏彎成古琴的模樣,每片剝落的樹皮都刻著風的紋章。
烏蘭捂著嘴指著遠處驚叫道:“看,那是雪絨花。“
李長風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一片潔白的雪絨花在微風中搖曳。絨球不過銅錢大小,半透明的純白色花瓣蜷縮成蒲公英的胚胎,卻比春日蒲公英更通透清冷。薄霜順著纖細的花萼流淌,在夕陽裏凝成琥珀色的冰棱,恍若給每朵花都戴上了水晶冠冕。兩人下馬走到花前,烏蘭摘下一朵雪絨花,別在李長風的帽子上。
“在我們科爾沁,雪絨花象征著幸福。”烏蘭說,“我希望你以後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李長風看著烏蘭明亮的眼睛,心跳突然加快。他伸手摘下一朵雪絨花,輕輕別在烏蘭的發間:“我也希望你永遠幸福。”
烏蘭的臉微微泛紅,低下頭擺弄著衣角。李長風鼓起勇氣,握住了她的手。烏蘭沒有掙脫,反而握得更緊了。
遠處傳來巴特爾的喊聲:“烏蘭!李公子!該回去吃飯了!”
烏蘭連忙鬆開手,轉身跑向馬匹:“快走吧,不然巴特爾又要嘮叨了。還有……我阿瑪快要回來了,他說他要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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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風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片草原,愛上了這個直率又溫柔的蒙古姑娘。烏蘭的阿瑪布和是科爾沁的台吉,聽說是去參加黃金家族召開的忽裏台大會去了,所以,這麽多天一直未能得見。
暮色降臨時,晚霞把雲絮染成珊瑚色,牧歸的馬群踏碎冰晶,在結霜的河麵上投下流動的琥珀光斑。蒙古包頂升騰的炊煙裹挾著奶茶的醇香,與星辰一同墜落在綴滿冰淩的敖包旁。
回到營地,巴特爾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午餐。看到兩人紅著臉回來,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看來今天的草原之行很愉快啊。”
烏蘭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
李長風笑著坐下,端起一碗馬奶酒:“來,我敬大家一杯。感謝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
眾人舉杯相碰,歡聲笑語回蕩在草原上空。李長風看著身邊的朋友們,心裏充滿了感激。他知道,這裏已經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家。
科爾沁的冬天很冷。清晨,草地上結了一層薄霜,馬蹄踏上去,發出細碎的聲響。李長風裹緊了身上的羊皮襖,看著遠處緩緩升起的太陽。
烏蘭說,她阿瑪今天就要回來了。
這些日子,李長風已經習慣了草原的生活。他學會了騎馬套羊,雖然還比不上烏蘭那般嫻熟;學會了喝馬奶酒,雖然第一口時被那股腥膻味嗆得直咳嗽;也學會了用蒙語說“謝謝”和“你好”,雖然發音總是不太標準。
烏蘭給他起了個蒙古名字,叫“巴圖”,意思是“堅固”。她說,希望他能像草原上的石頭一樣堅強。李長風很喜歡這個名字,每次聽到烏蘭這麽叫他,心裏都會湧起一股暖流。
“巴圖!”烏蘭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她騎著一匹棗紅馬,馬鞍上掛著幾隻野兔,“快來幫忙!”
李長風笑著走過去。烏蘭翻身下馬,把野兔遞給他:“今天父親回來,得準備些好菜。”
兩人一起走進蒙古包。烏蘭熟練地處理著野兔,李長風在一旁打下手。蒙古姑娘可不像漢人小姐那樣養尊處優,烏蘭從小就經常幹一些粗活。他喜歡看烏蘭做飯時的樣子,專注而溫柔,完全不像平日裏那個風風火火的姑娘。
“你知道嗎,烏蘭一邊切肉一邊說,“父親去參加忽裏台大會,是為了商討對付金國的事。”
李長風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這些日子,他幾乎要忘記外麵的紛爭了。草原的生活太美好,美好得讓人想永遠留在這裏。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馬蹄聲。烏蘭放下刀,擦了擦手:“阿瑪回來了!”
李長風跟著她走出蒙古包。遠處,一隊騎兵正緩緩而來。為首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留著濃密的胡須,正是烏蘭的阿瑪,科爾沁部的台吉布和。
“阿瑪!“烏蘭跑上前去。布和翻身下馬,一把抱住女兒:“我的小烏蘭,又長高了!“
李長風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布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位就是李公子吧?”
“見過台吉。”李長風躬身行禮。
布和點點頭:“進屋說話。”
蒙古包裏,布和坐在主位上,烏蘭忙著倒馬奶酒。李長風注意到,布和的眉頭一直緊鎖著。
“李公子,”布和開口了,“我聽說了你的事。你曾祖父、祖父、父親,個個都是英雄。”
李長風心頭一緊。這些日子,他很少想起家裏人。每次想起,心裏都會湧起一陣刺痛。
“但是,”布和歎了口氣,“我要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
烏蘭放下酒壺,緊張地看著父親。
“金國那邊傳來消息,”布和說,“皇太極準備舉全國之力攻打北京。他要蒙古各部出人出力,配合進攻。”
李長風的手微微發抖。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這次聽說女真人要避開山海關,打算從長城破關,而你父親鎮守的喜峰口。”布和看著李長風的眼睛,“正是女真人進攻的必經之路。”
把一個小小的喜峰口放在十萬八旗軍麵前,螳臂當車然後被碾的渣都不剩,這是可以預想到的結局。
蒙古包裏一片寂靜。烏蘭握住李長風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
“阿瑪,”烏蘭急切地說,“我們不能幫女真人!”
布和苦笑:“我的傻女兒,你以為我想嗎?可是金國勢大,這次,多爾袞帶幾十個騎兵就敢打咱們,咱們科爾沁部......”
“台吉,”李長風突然開口,“我有個想法。“
布和挑眉:“哦?”
“金國雖然勢大,但也不是沒有弱點。”李長風說,“女真人覬覦蒙古草原日久,如果你們真的不想日後被他們吞並奴役,那就趁他病,要他命。女真人長途跋涉,補給線長。如果我們能聯合其他蒙古部落,切斷他們的補給......”
布和搖搖頭:“對蒙古人而言,女真人如果是凶殘的野狼,那漢人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即便蒙古不出兵,我們蒙古人也犯不著為了漢人和女真人拚命。再說了,孩子你還嫩的很,女真人破關攻打中原就是為了劫掠,這也是一部分蒙古部落願意出兵的原因。他們難道會為了補給發愁嗎?搶不就行了!”
李長風突然想起來,崇禎二年,皇太極采用聲東擊西之計,派少量兵力佯攻馬蘭峪,吸引明軍主力,主力則從龍井關潛行至喜峰口西側,趁夜攀越長城突襲。此役,明軍損失慘重,包括山海關總兵趙率教都在激戰中陣亡,所以,他的父親將會凶多吉少。
既然蒙古人不肯幫忙,李長風決定孤身前往喜峰口營救父親。
他站起身,向布和深施一禮:“感謝台吉帶來的消息,家父將身陷絕境,長風不忍他老人家殞命於萬軍之中,我決定隻身突入險地,去喜峰口搭救父親!”
烏蘭也跟著站起來:“阿瑪,我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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