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雨夜驚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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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的梆子剛敲過三響,簷角銅鈴突然發出碎玉般的顫音。李長風握著越窯青瓷杯的手腕微微一滯,半盞白毫銀針在杯口蕩開漣漪——這是多年戎馬生涯養成的肌肉記憶。
    "嫂嫂這鳳凰單叢火候絕了。"鄭瑤笑著去接沈婉清遞來的茶船,綰在墮馬髻上的銀絲網忽然晃出細響。那是閩南女子特有的"三把刀"頭飾,三根八寸長的絞絲銀簪暗藏機括,簪尾可彈出柳葉薄刃,這“三把刀”一把為國,一把為家,一把為己,平日插在發間如新月含霜。
    暴雨就是在這時劈下來的。
    閃電刺穿窗欞的瞬間,鄭瑤的茶船已扣向來人麵門。滾燙的茶湯混著瓷片在空中炸開,刺客的軟劍卻如毒蛇般穿透水幕直取李長風咽喉。沈婉清掀起酸枝木茶案格擋,李長林反手抽出牆上掛的雁翎刀,唯獨鄭瑤的銀簪在雨幕裏劃出三道冷光。
    "叮!"
    第一簪撞偏劍鋒時,刺客的纏頭布應聲而裂。潑墨長發散開的刹那,鄭瑤的膝撞已頂向對方腰眼。女刺客旋身避過,軟劍貼著太師椅靠背削下大片木屑,劍風掃滅燭火的同時,鄭瑤的第二簪正釘在她左肩琵琶骨。
    黑暗裏爆出金屬摩擦的火星。刺客突然棄劍近身,染血的指尖直插鄭瑤雙目,繡鞋卻悄無聲息地勾起地上瓷片踢向李長林。鄭瑤後仰的瞬間,最後一支銀簪從雲鬢激射而出,簪尾薄刃"錚"地彈出三寸寒芒。
    "嗤——"
    利刃入肉的悶響伴著布料撕裂聲。鄭瑤的絞絲銀簪貫穿刺客右掌,將那隻纖手生生釘在雕花門框上。暴雨裹著血水從破窗湧入,突然亮起的閃電裏,眾人看見刺客蒙麵巾下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脖頸。
    沈婉清挑燈上前時,鄭瑤的纏臂金正勒住刺客咽喉。染血的銀簪挑開麵紗的瞬間,滿屋燭火都晃了晃——那張臉比會安最名貴的牙雕還要精致三分,濕漉漉的鬢發貼在瓷白的麵頰上,朱唇咬出的血痕像雪地裏綻開的紅梅。
    很快,從刺客的腰間搜出了腰牌,上刻阮氏香三個大字。
    "好俊的身手。"李長風用刀尖挑起地上軟劍,"阮家的棺材板,怕是壓不住你這身殺氣。"
    月光從鏤空石窗漏進地牢,凝結成霜的寒意黏在青苔斑駁的牆上。阮氏香被反綁的腕骨硌著粗糲麻繩,發髻散亂垂下幾綹烏發,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露水——方才被拖過花園時,芍藥花叢的夜露浸透了囚衣。
    地牢的石壁上滲著水光,李長風的金絲蟒紋袍角掃過潮濕台階時,帶起一陣混著血腥氣的陰風。
    "逆賊阮氏,可認罪?"地牢的燭火在沈婉清手中搖曳,銅盆裏的炭火發出"劈啪"爆響。
    她仰起臉時,額角尚未結痂的鞭傷綻出細碎血珠,眼尾金粉卻在火光中流轉如星。她緩緩抬頭,額間一道鞭痕滲出細血:"民女隻認——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殺了我的父親,我定然要找你們索命!"
    “放肆!”
    話音未落,獄卒將一桶冰水迎頭澆下。
    阮氏香猛地瑟縮,水珠順著鼻尖懸在顫抖的唇峰。胭脂化作淡紅溪流滑過脖頸,浸透的素紗衣緊貼肩胛,鎖骨處銀箔貼花隨戰栗起伏,恍若月下碎銀池。
    原本精心暈染的胭脂在慘白臉頰拖出淡紅水痕,像是被揉碎的杜鵑花瓣。喉間溢出的驚呼裹著寒氣:"啊——好涼!"尾音打著旋兒墜入死寂,連舉著空木桶的獄卒都僵在原地。
    這好可愛!好像後世韓國的綜藝明星蔡秀彬啊!
    李長風意猶未盡,嘴角噙著一抹促狹的笑,抓起水瓢,修長手指探入水中,而後輕輕一彈,水珠飛濺,朝女刺客襲去。
    女刺客再次嬌軀一顫,秀發飄散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嫵媚的眉眼卻微微上挑,嗔怪道:“啊,好涼!”那聲音軟糯,尾音輕勾,恰似春日拂柳。
    李長風哪肯罷休,再度伸手入水,水花濺起,又一波水珠朝女刺客飛去,邊笑邊說:“這般有趣,怎能停?”
    女刺客被水珠濺了個正著,再度嬌軀一顫:“啊……好涼!”那含情目、淺笑唇,真是嫵媚動人。
    李長風像是被點燃了興致,第三次抓起水瓢,眼中光芒閃爍,手上動作不停,水珠如細密的雨絲,再度灑向女刺客。
    女刺客不躲不閃,任由水珠打在身上,嬌軀輕顫,聲音裏滿是無奈與嬌嗔:“啊,好涼!”
    "大人這般..."女刺客忽然繃直腳背,染著蔻丹的足尖堪堪點上李長風袍角,她喘息著咬住散亂鬢發,"倒比衙差的烙鐵還磨人。"
    李長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畫麵好熟悉啊!這丫頭的麵容皎若雲間月,灼如嶺上雪。那是真好看啊!他突然覺得,刺客不刺客已經不重要了,他是學過相麵的,看到她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無辜的,她是被冤枉的!
    這是戀愛的感覺啊!
    燭火"劈啪"爆響。
    李長風突然攥住她腳踝,金線蟒紋袖口浸了冰水:"三滴換三問——第一個問題,姑娘的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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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牌都搜出來了,何必問這麽蠢的問題?"
    "阮氏香是吧?第二個問題,那你還有沒有同黨?都在哪?誰派你們來的?你們刺殺我的目的是什麽?"
    女子咬碎銀牙:"明狗!你帶兵侵略我的國家,到處燒殺搶掠,人人恨不得得而誅之,我什麽都不會說的,你殺了我吧!"
    “最後一個問題,你說我殺了你的父親,那你的父親是……?”
    “呸,我不告訴你,狗賊!”阮氏香一口唾沫吐在李長風臉上,李長風卻抹在手上放在鼻子底下用力的聞了聞,那神情仿佛在聞一種好聞的香水。
    沈婉清和鄭瑤一看,要壞,這狐狸精聖體怕是迷上了寧遠伯,二女紛紛咒罵:
    “綠茶婊天花板!”
    “頂級小白花!”
    “有些刺客,生來就是要讓男人失了分寸的。”
    火把將地牢照成赤紅色時,李長風正在用刀尖挑起阮氏香頸間銀鏈。鎏金香囊墜子裂開半道縫,細如發絲的紙卷裹著安南沉香簌簌而落。
    "報——!"親兵的鎖子甲撞出金戈之聲,"擒獲七名逆黨,供詞畫押在此。"羊皮紙抖開的刹那,李長風腕間佛珠突然繃斷,血檀木珠子滾進阮氏香裙底。
    "阮文雄的千金啊?三月前沉了三十艘龜甲船..."
    "是四十艘。"阮氏香截斷他的話,浸透的素衣不知何時半敞,心口蜿蜒的舊疤形如海蛇:"最後一艘叫"望鄉號",龍骨是用我娘梳妝台打的。"
    “這樣啊……難怪一撞就散架了!”
    “這得怪你娘啊,你娘的梳妝台不結實!”
    “阮文雄不是我殺的,他的船堵在了我的航道上,不小心被我的船撞翻了,我本來想救他的……這是個意外啊!”
    “呸!狗賊!花言巧語,巧舌如簧,你騙不了我!”
    沈婉清一臉怒容,醋意大發,死死盯著被綁在一旁的女刺客,那眼神仿佛要將其生吞活剝。她轉頭看向李長風,斬釘截鐵地說道:“李長風,這女刺客留不得,必須拉出去砍了!”
    李長風微微皺眉,目光在女刺客身上停留片刻,又望向沈婉清,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決:“不行,不能殺她。”
    沈婉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氣得跺了跺腳,提高音量道:“女刺客好看也不行啊,她可是要殺你啊!你難道忘了她之前的所作所為?”
    她將其他刺客染血的供詞拍在紫檀案上,瑪瑙鎮紙震得跳起來,"他們點著了一處房子,還在你的飯菜裏下毒,更是三更天摸進房間,離你隻剩七步——"
    "七步夠我弟媳擲三回飛刀了!"李長風懶洋洋轉著匕首,刃尖戳進一顆西瓜滲出猩紅汁水,"去年在草原那熊瞎子撲到跟前五步,不也..."
    李長風撓了撓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強辯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結果最重要……她也沒成功不是?說不定從她身上……”他色眯眯的瞟了瞟,“還能問出些重要情報呢。”
    沈婉清何等聰慧,見李長風這般模樣,心中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她冷笑一聲,嘲諷道:“哼,我看你就是精蟲上腦,想睡了這個女刺客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
    李長風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沈婉清見狀,更是氣得火冒三丈,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氣呼呼地說道:“行,既然你這麽堅持,那就把這個女刺客帶到伯爺房間,伯爺要連夜密審!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因為她壞了事,今天鐵定饒不了你!”說罷,她一甩衣袖,轉身大步走出地牢,留下李長風和那女刺客麵麵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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