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承天府勸降李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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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報跟雪片子似的往襄陽城裏飛!曹操羅汝才那夥人剛把宜城、穀城、光化這些地界拾掇利索,正往勳陽猛撲呢;格嘹雁賀一龍更是個狠角色,均州城剛拿下就馬不停蹄往黃州、德安方向招呼;劉宗敏那莽漢帶著前鋒隊已經躥到荊門了,眼下正圍著承天府城打轉轉。
更熱鬧的是湖北西頭那些山溝溝裏,小秦王白貴、鄉裏人劉浩然、豹五王之臣這些往日躲躲藏藏的泥腿子,如今都跟雨後春筍似的冒出頭來。這個說要投奔闖王大旗,那個嚷著要給義軍帶路,把個李闖王忙得跟陀螺似的直打轉。
這天晌午,劉宗敏派來的探馬呼哧帶喘闖進帥帳,遞上份還帶著汗味的塘報。說是前鋒已經殺到承天府城根底下,正架雲梯準備破城呢!張鼐和黨守素那兩個愣娃更絕,帶著輕騎直接把皇顯陵給圍了——巡按禦史李振聲那老狐狸想溜?門兒都沒有!
李闖王捏著塘報直咂嘴,這形勢紅火得跟三伏天的日頭似的,照得人眼花繚亂。牛金星捧著賬本要匯報錢糧,宋獻策舉著卦盤要測吉凶,連夥頭軍都來問晌午飯要不要加兩個硬菜。闖王擺擺手全給轟出去,獨個兒站在沙盤前直撓頭:地盤擴得太快,手底下能鎮場子的弟兄都快不夠分嘍!
江漢平原的夏風裹著稻花香往城裏灌,新換的"闖"字大旗在城樓上獵獵作響。幾個剛投誠的鄉勇蹲在牆角啃饃饃,偷眼瞅著來來往往的傳令兵,心說這改朝換代的光景,可真是百年不遇的熱鬧...
李闖王把那軍情塘報往桌上一撂,牛金星跟宋獻策這倆酸秀才趕緊湊過來看。宋矮子看完樂得直搓手:"闖...啊不,大將軍!這仗打得紅火啊!不過聽說曹操羅汝才在勳陽那頭碰了釘子,正愁得直撓牆呢!"
"俺也聽說了,"李闖王摸著下巴直咂嘴,"守勳陽的不是旁人,正是當年三十六營的花關鎖王光恩嘛!這貨崇禎九年就投了朝廷。老羅咋不勸勸他?都是自家兄弟..."
牛金星把茶碗一擱接茬道:"那王光恩就是個榆木疙瘩!死心塌地給朝廷當看門狗。大將軍,要不俺替您寫封信?您如今威名遠揚,說不定能說動他..."
"成!那就勞煩先生了。"李闖王點點頭,眼瞅著牛金星往外走,心裏頭突然空落落的——哎!要是李岩在這該多好!想起李岩在河南獻計取襄陽時,冷不丁掏出張地形圖的場麵,闖王現在想起來還窩火。這讀書人總愛搞些"出其不意",弄得人下不來台。一賭氣就把他留在南陽跟王文耀搭夥管河南去了...
正琢磨著呢,親兵呼哧帶喘跑進來:"報!老回回馬守應離城還有二十裏,米喇印那小子已經進城了。馬帥說要直接來見您!"
李闖王一聽就火冒三丈——派他去堵左良玉的後路,結果連楓林關的毛都沒摸著!還有臉來見俺?當即吩咐:"讓吳汝義出城迎迎,就說曹操在勳陽吃緊,請馬帥直接往西邊支援去!"
打發走親兵,李闖王轉頭問宋獻策:"軍師,前些日子問你認不認得李振聲,還記得不?"
宋矮子趕緊作揖:"大將軍這話說的!那李振聲跟您是同鄉,往上數幾代還是本家。這人在朝廷裏名聲不賴,您是想..."
"嗯,"李闖王歎口氣,"如今地盤越來越大,像你、李岩、牛金星這樣能寫會算的太少了。李岩在河南搞官吏製度,連個像樣的秀才都難找。早先牛金星總勸我留用降官,俺還嫌他們魚肉百姓...現在看,是俺錯了。"
宋獻策聽得眼眶發熱:"大將軍!俺這就跟您去承天,說啥也要把李振聲給您勸降嘍!"
日頭偏西的光景,襄陽城的燕子繞著新掛的帥旗打轉轉。李闖王站在台階上往西邊望,心說這打天下的路,還真得靠各路神仙幫襯著走...
劉宗敏這莽漢手腳麻利得很,李闖王剛到承天府,就看見城門樓子上已經插滿了"闖"字大旗。湖廣巡撫宋一鶴抹了脖子,總兵錢中選戰死沙場,就剩下個欽天監的楊永裕讓五花大綁押了過來。
"欽天監博士是個啥官?"李闖王撓著後腦勺問。
宋獻策難得自謙一回,搓著手道:"哎呦喂!那可是比俺這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高明百倍的人物!人家能觀星象測禍福,看雲氣定國運,俺在人家跟前連提鞋都不配!"
李闖王一聽就來了精神:"這號人物得給咱留著!"扭頭對李雙喜吩咐:"去尋你捷軒叔,把那個楊永裕給咱帶過來!"
楊永裕聽說闖王要見他,心裏頭直打鼓——從前被朝廷罵作"流寇"的闖將,如今竟成了氣候!他暗地裏掐著手指頭盤算:待會兒說話可得把著點門,千萬別惹毛了這個煞星。
跟著李雙喜往帥帳走的路上,楊永裕緊趕兩步湊上前:"這位小將軍,不知該如何稱呼貴上?"
"叫闖王就成!"
"這...不妥吧?"楊永裕搓著官袍袖子,"下官畢竟是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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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雙喜心裏直撇嘴:都成階下囚了還端著呢!可轉念一想父親特意要見這人,便耐著性子道:"那隨牛先生他們叫"大將軍"總行了吧?"
"大將軍...這個稱呼倒還體麵。"楊永裕捋著山羊胡子,腰杆不自覺地又挺直了幾分。
日頭把帥帳前的"李"字大旗照得金光閃閃,楊永裕眯著眼瞅那旗角翻飛,心說這世道變得可真快——昨兒個還在給崇禎皇帝觀天象,今兒個就要給"流寇"當參謀了!
楊永裕這老小子心裏頭跟揣了二十五隻耗子似的,百爪撓心地蹭進了巡撫衙門。偷摸抬眼往堂上一瞅——好家夥!原先巡撫老爺的黃花梨書案後頭,大馬金刀坐著個眼如鷹隼、鼻似鐵鉤的漢子,那深眼窩裏精光四射,活脫脫就是個煞星轉世!嚇得他腿肚子一軟,"撲通"就跪了個結實,腦門子磕得青磚地咚咚響:"小的楊永裕,給大將軍磕頭了!"
正瞅塘報的李闖王讓這動靜驚得抬起頭,瞧見底下跪著個白胖白胖的肉球,活像剛出籠的發麵饅頭。再想想河南老家赤地千裏、餓殍遍野的慘狀,心裏頭的火氣"噌"地就躥上來——這些個狗官,把老百姓的血肉都喂到自己身上了!剛想發作,忽然記起宋矮子誇這人的話,硬是把火氣壓下去,擠出來個笑臉:"哎呀呀,楊博士!久仰久仰!快,看座!"
李強搬來個榆木圈椅,楊永裕哪敢真坐啊?屁股蛋子剛挨著點兒邊就趕緊要往起站。李闖王又擺手又咧嘴地讓了三四回,這老小子才戰戰兢兢把半個腚溝子搭在椅子邊上,那架勢活像椅子上長了釘板似的。日頭從窗欞縫裏漏進來,照得他腦門上的油汗亮晶晶的,活像個剛出鍋的肉包子...
李自成叼著旱煙鍋子,眯著眼問楊永裕:"欽天監不是專門看星星、算日子的衙門麽?聽說當今皇上還讓你們算吉凶?"
楊永裕捋著胡子直搖頭:"大將軍隻說對了一半。《三國誌》您老可曾看過?"
"聽村裏說書的老漢講過幾回。"李自成往鞋底上磕了磕煙灰。
"書裏頭常說"諸葛亮夜觀天象,掐指一算已到三更"。您可知這老道是怎麽算出來的?"
"這我哪能知道!"李自成把煙袋往腰裏一別。
楊永裕指著天上比劃:"天上有十二個星座,咱們行裏叫黃道十二宮。就跟個大表盤似的,一個宮管一個時辰。"
"喲嗬,黃道十二宮?有點意思,接著說。"李自成來了興致。
"小到個人運勢的行運盤、次限盤,大到國家氣數,都跟天上星星走動有關係。十二宮、行星象征、宮位相位這些,都能推算命數。"
李自成突然壓低嗓門:"照你這麽說,下頭要出大事,天上真有預兆?"
"那可不!"楊永裕一拍大腿,"《史記》裏寫得明明白白:專諸刺王僚時有彗星襲月,聶政刺韓傀時見白虹貫日,要離刺慶忌時蒼鷹擊於殿上,這都是老天爺給的信號!"
"那你給爺說說,如今朝廷的氣數咋樣?"李自成眼珠子直轉。
楊永裕湊近了低聲道:"大明遲早要完!自打崇禎爺登基,怪事就沒斷過。登基那天晴空響雷,南京孝陵半夜有女人哭。去年沅水冒出塊古碑,上頭刻著"東也流,西也流,流到東南有盡頭。張也敗,李也敗,敗出一個好世道",這都是亡國的兆頭啊!"
李自成咂摸著嘴:"你們這些欽天監的就不能想個法子補救?"
"天意如此,人力豈能挽回?"楊永裕直搖頭。
"等等!你剛說"張也敗,李也敗",這"李"說的莫不是......"李自成突然瞪圓了眼。
楊永裕趕緊作揖:"小的猜想,"張"指的是八大王張獻忠,這"李"嘛,除了大將軍您還能有誰?"
這話正戳中李自成的心事,但轉念一想,海外還有一個李長風虎視眈眈,……他兵強馬壯,身懷不臣之心,而且也姓李!
他搓著手又問:"不是還有個李長風嗎?那你給爺算算,我們哪個能成事?"
"這個得比對你們星雲行運,光看麵相可不行。李長風是大明的寧遠侯,下官可不敢算。要是想知道你和八大王的運道,得知道您二位的生辰八字才成。"楊永裕腦門直冒冷汗。
"八字好辦!當年在川東我們拜把子時寫過金蘭譜。雙喜!去把我和八大王的金蘭譜找來!"李自成扭頭就喊。
李雙喜支支吾吾:"怕是...怕是落在唐縣了..."
"那就派人去取!"李自成一揮手。
楊永裕聽說暫時沒有張獻忠的八字,偷偷鬆了口氣。這算命的事哪有準頭?萬一算岔了,腦袋還要不要了?
正說著,遠處傳來陣陣喊殺聲。張鼐和黨守素正在攻打顯陵的外圍木牆。這顯陵是嘉靖皇帝爹娘的墳,四周沒砌牆,卻用兩人合抱的圓木搭了防護牆。守陵的明軍躲在牆後,火銃火箭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打。
見李自成來了,張鼐立刻招呼弟兄們往上衝。農民軍跟螞蟻似的往木牆上爬,牆上的明軍掄起連枷就砸,拐槍鑿槍往下捅,鮮血把木頭都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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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看傷亡太大,趕緊叫停。轉頭問宋獻策:"軍師,這木頭牆太結實,咋整?"
宋獻策小眼睛一眯:"簡單!五行相生相克,木生火,火克金。他們用火箭,咱們也也用火箭對付他們!”
宋獻策讓發射火箭的弓箭手們先把箭頭附近的箭杆抹上油脂,讓衝鋒的士兵每人攜帶一捆幹柴,扔到木圍牆下邊,這樣就容易引燃木牆,上麵人想滅也滅不了。
火箭跟下雹子似的往木牆上釘,柴火堆得跟小山包似的。那圓木搭的圍牆"劈裏啪啦"就著了,火苗子躥得比人還高。裏頭的明軍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想潑水救火,可剛露頭就叫農民軍的火銃弓箭給懟回去,隻能縮在牆根底下往木頭縫裏澆尿水——頂個球用!
大火"呼呼"燒了整整一天,把木牆燒成個火龍架子。農民軍弟兄們踩著還冒火星子的焦木頭往裏衝,李振聲和張鳳翥那倆龜孫兒組織的二道防線就跟紙糊的似的,沒兩下就叫衝得七零八落。明軍兵卒見沒處躲沒處藏的,紛紛把兵器往地上一撂,跪得跟割麥子似的齊整。
黨守素這愣頭青風風火火跑來報信,說逮著李振聲了,可惜叫張鳳翥那廝溜了。李自成瞅著這員愛將,咧著嘴打趣:"嗬!當年亂點兵的黨守素,如今也成獨當一麵的大將咧!"臊得黨守素直撓後腦勺,嘴裏嘟嘟囔囔:"闖王誒,當著這麽多弟兄的麵,您老就給俺留點臉麵唄...這外號早沒人叫了..."
李自成樂得直拍大腿:"喲嗬,還害臊了?爺這是在誇你哩!"
黨守素一噘嘴:"就您跟劉爺這麽誇人,跟罵街似的..."
"得得得,往後不這麽誇你了成不?"李自成擺擺手,扭頭對宋獻策說,"走,瞧瞧咱那族兄去。"
日頭毒得很,照得戰場上塵土飛揚。遠處幾隻烏鴉落在焦木上,"嘎嘎"叫著看熱鬧,活像是在笑話這出好戲。李自成摸著下巴上的硬胡茬,心說這仗打得,真他娘的痛快!
李自成和宋獻策一前一後晃悠到關押李振聲的土坯房,推門進去就瞧見那倔驢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李自成緊趕兩步上前,嘴裏喊著"大哥"就要給鬆綁。
"大哥?誰是你大哥?!"李振聲一瞪眼,嗓門大得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來。宋獻策這老狐狸趕緊打圓場:"李大人息怒,我家將軍仰慕您多時。特意查過族譜,您二位都是隴西李宏道老祖的十四世孫..."
"放屁!"李振聲氣得胡子直抖,"幾百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也敢拿來攀親戚?老子跟你們這些反賊勢不兩立!"
李自成也不惱,慢悠悠掏出旱煙袋:"大哥甭急,聽兄弟說道說道。咱老李家從隴西成紀分家,您這一支落戶河東李家站,俺們這一脈紮根米脂李繼遷寨。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理兒?"李振聲冷笑,"跟反賊講什麽理兒!"
"大哥啊!"李自成"吧嗒"抽了口煙,"崇禎那昏君害死多少忠良?盧象升、吳阿衡哪個不是好漢?再說這年景,關中旱得地都裂口子,十戶人家餓死八九戶。後金韃子都打到南直隸了,您還死心塌地保這朝廷?"
李振聲被噎得直瞪眼,半晌才憋出一句:"要不是你們這些反賊鬧騰,朝廷早把韃子收拾幹淨了!"
屋外知了叫得人心煩,跟屋裏這出戲碼倒是應景。李自成眯著眼瞅房梁,心說這頭倔驢還真不好勸。宋獻策在邊上直搓手,活像個看熱鬧的老狐狸。遠處灶房飄來燉肉的香味,跟屋裏火藥味嗆人的氣氛攪和在一塊,莫名透著股荒唐勁兒。
李自成見這倔驢油鹽不進,苦笑著搖搖頭,招呼親兵把李振聲送到收拾好的廂房歇著。第二天晌午,在承天府衙擺開八仙桌,雞鴨魚肉擺得滿滿當當,還搬來好幾壇子郢州春老酒。在座的除了承天眾將,還有特意叫來的李自敬、李自敏兩個本家兄弟。
李振聲這老頑固起初還板著張驢臉,架不住李自敬兄弟倆左一聲"大哥"右一聲"大哥"地勸酒。三杯黃湯下肚,這倔老頭總算鬆了口,端起酒碗衝李自成晃了晃:"那啥...咱哥倆走一個?"
李自成樂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趕緊捧起酒碗:"來來來,大哥,咱弟兄們幹一個!"一碗酒咕咚下肚,李振聲抹抹嘴,突然正色道:"既然你認我這個兄長,那俺就得勸你幾句。這天下是老朱家的江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咱們都是皇上的子民。聽哥一句,趕緊收手,俺豁出這張老臉去給皇上遞折子,保你後半輩子吃香喝辣!"
見李自成不搭腔,李振聲又絮叨起來:"眼下韃子鬧得凶,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隻要你肯歸順,哥保舉你帶著人馬去打韃子。到時候封疆大吏都是小的,弄個王爺當當也不是沒可能..."
正說著,吳汝義急匆匆送來塘報。李自成掃了一眼,頓時眉開眼笑:"大哥您瞅,劉宗敏剛拿下荊州,眼瞅著就要把漢陽、武昌都收入囊中。這節骨眼上,正是咱老李家建功立業的好時候啊!"
李振聲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撴:"執迷不悟!再這麽鬧下去,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你!"宋獻策這老狐狸趕緊打圓場:"李大人,明朝氣數已盡,您何必..."
"閉嘴!"李振聲一拍桌子,"你個江湖騙子也配教訓老子?"說罷一甩袖子就走,把滿桌酒菜撞得叮當亂響。
李自成沒轍,隻好派親兵"護送"這倔老頭回襄陽。路上碰見傳令兵來報,說劉宗敏在武昌吃了水戰的虧,戰船叫左良玉轟沉大半。倆人一合計,決定先鞏固襄陽地盤,讓劉宗敏留人守荊州、漢陽,帶著張鼐他們回襄陽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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