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推著手推車回到了紅豐大隊，餘家在最靠近山腳的地方，離最近的鄰居家也有著五十米的距離，是當年餘老爹帶著他們兄弟幾個一點一點開荒清理出來的。
    餘老爹做事公平，不會因為餘暉是撿來的孩子而區別對待，兄弟幾個分到的地都一樣大。
    在餘建國要娶妻前餘老爹做主把老房子推了，給兄弟幾個都蓋起了房子，哪怕隻是土牆房在當時的紅豐大隊可是個大新聞。
    一時之間餘家的門檻都要被媒婆給踏平了，如今除了餘暉和他四哥，前頭幾個哥哥都已經娶了媳婦兒生了孩子。
    因著餘家兩位當家人處事公平，餘暉幾個兄弟之間相處得十分融洽，平時沒什麽事情做的時候都會聚集在爹娘的院子裏聯絡感情。
    剛走到圍牆附近，院子裏充斥著孩子們的叫鬧聲衝破雲霄，不用細聽都能猜到裏麵就屬楓哥兒的聲音最大。
    餘暉再次讚歎餘老爹的英明決定，這要是住在村裏，左鄰右舍早該被這群皮娃子吵翻天了。
    手推車頂開沒上鎖的院門，餘暉剛進門就被幾個孩子團團圍住寸步不能動，最小的餘竹在楓哥兒的鼓勵下顫顫巍巍地爬上推車，小屁股坐在米袋上拍著手掌直樂嗬。
    餘暉沒法隻得提高音量製止這群皮猴子，“我這有雞蛋糕，隻給最安靜的孩子吃。”
    雞蛋糕一出場剛才還在尖叫的孩子們立刻安靜了下來，就連坐在米袋上‘啊啊’叫的餘竹都被楓哥兒捂上了嘴，生怕妹妹吃不到鬆軟可口的雞蛋糕。
    餘暉的聲音引來了屋裏眾人的注意，張秀花最先從廚房出來，手裏還拿著燒火鉗子，見到小兒子回來了她露出笑容和三兒媳一起將推車上的兩個孩子抱了下來。
    手上的重量一輕，餘暉順利地將推車推到堂屋門口開始卸糧，他今天買到的粗米雜糧並不少，來回搬了四趟才算完。
    今年地裏幹旱，明眼瞧著今年收成好不到哪去，餘暉趁著休假回來將手上攢的糧票全換了糧以備不時之需。
    搬完了糧，餘暉將手洗幹淨從背包裏拿出一袋雞蛋糕，金黃的點心一出現便引來了孩子們的注意。
    楓哥兒死死憋住喉嚨裏的尖叫一眼不差地看著小叔叔打開袋子，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等奶奶吃到了雞蛋糕就能輪到他們了。
    在萬眾矚目中，餘暉拿出一塊雞蛋糕遞給了張秀花，“娘，你嚐嚐，糕點店裏的師傅說是剛出爐的，看看夠不夠甜，要是不好吃兒子明天找師傅說理去。”
    張秀花接過焦黃色的雞蛋糕放進嘴裏咬了一口，嚐過味道後她點了點頭示意兒子將雞蛋糕分給眼巴巴看著袋子的孩子們。
    餘暉將手上的袋子交給餘立鬆，“分給弟弟妹妹們，一人兩個，要是有多的就分給你娘她們。”
    話剛說完，孩子們的歡呼聲如同燒開的熱水壺炸在他的耳邊，餘暉看著抱在一起又叫又跳的餘家下一輩，他頓時覺得結婚還是過幾年再考慮比較好。
    “媽媽，阿窈姐姐什麽時候才會醒來和成英玩，她都睡了一下午了。”
    賀成英趴在病床前伸出手在林窈的手背上碰了幾下，見她還沒醒有些疑惑，平時在家裏隻要她這樣碰碰爸爸，爸爸就會醒過來和她玩。
    她有些不高興地癟癟嘴，自己都碰了這麽多下也沒見阿窈姐姐睜開眼睛。
    林窈這一覺睡得嚇人，明明醫生都說了很快會醒，從食堂買的雞蛋糖水熱了又熱還是不見人醒，關童沒辦法隻得找來醫生再次檢查檢查。
    醫生探了探脈搏又聽了聽心跳，緊皺的眉頭鬆開他平靜地開口說道，“沒事，等睡醒就好了，睡覺恢複得快，同誌別擔心。”
    這一等就等到了托兒所放學時間，關童隻得請護士多看顧一下，自己急匆匆跑到托兒所接孩子。
    成英一聽是阿窈姐姐生病了鬧著要來，就這樣如今病房裏不僅滿員了，還多一個小娃娃。
    “你阿窈姐姐太累了，等她睡夠了自然就醒了，成英來媽媽這邊別打擾姐姐睡覺。”關童正在織毛衣，她出門前留了紙條就等著丈夫送飯來。
    同病房有位家屬看著她們這個組合有些好奇地問，“這女娃娃生的什麽病，怎麽能睡這麽久？”
    穿著條紋襯衣的大娘正踮著腳朝睡在床上的林窈看去，她時不時會頭疼，犯病的時候整宿睡不著覺，吃了藥也隻能緩解一二，所以她見到睡得熟的人都愛問一嘴。
    關童打毛衣的手一頓，她抬起頭爽朗笑了起來，“沒什麽事大娘，這孩子的奶奶剛走，悲痛過度進的醫院，醫生說睡醒就好了。”
    這番話讓病房裏伸著耳朵在聽的其他人肅然起敬，他們紛紛開口誇讚了起來。
    “那還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是啊，看看這小臉白的，肯定沒少偷偷哭。”
    “嗐，咱們小點聲讓孩子好好休息，天可憐見的，你們也不是親戚吧，以後孤零零的可怎麽活呀。”
    關童點點頭沒多說什麽，她瞧著後麵住進來的兩床病人，一位是摔到了腳腫得老高像是骨折了，另一位看著快要生了來醫院待產的。
    她歎了口氣，今天怕是要睡不好了。
    賀成英聽不懂大人話裏的意思，她乖乖坐在凳子上幫著媽媽拿毛線團，嘴裏還含著一顆橙子味的糖果，帶著小奶瞟的臉頰上鼓起圓圓的一團。
    臨近飯點，病房裏陸續有人送飯來，空氣中彌漫的飯菜香喚醒了沉睡中的林窈。
    鼻子輕輕一動，她的意識正在蘇醒，好像很久沒有睡得這樣久，睜開眼睛時林窈覺得有些恍惚，她好像看到了天花板上禿了一塊皮，耳邊還有許多陌生的聲音在嘰嘰喳喳的講話。
    沒等她腦子轉動，肚子先叫了起來，咕嚕嚕的饑餓聲響徹整個空間，一時間四周全安靜了下來。
    林窈默默地拉起被子翻了個身，安詳地閉上眼睛，隻要她躲得夠快尷尬就追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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