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敬這幾天一有空就鑽進塑料大棚裏看顧他的寶貝大白菜。
    他把這唯一一批冒出白根的大白菜移栽到土裏後，每天都會進來測量一下大棚裏的溫度和檢查白菜的生長狀態。
    粗糙的手指插入鬆軟的土壤裏試試濕度，張敬拍掉手上的泥土決定明天再來給白菜澆上一些水。
    土豆則是在另一個大棚裏堆放著，和大白菜不一樣的是這批土豆帶的芽點很少，平均一個土豆隻有兩個芽點可以用來種植，如今正等著它們長出嫩芽才能種進地裏。
    輕輕推掉蓋子土豆上的沙土，張敬眉頭緊鎖粗糙的手指拿起其中一個發芽速度緩慢的土豆檢查，芽根很粗壯嫩嫩的綠色充滿了生機，他輕輕碰了一下嫩芽就放回了原地。
    這邊的溫度還是不夠高，張敬在想他要不幹脆把這些土豆帶回家多燒幾塊煤炭催催芽，總比放在這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下地種得好。
    “老師！”
    張敬剛要端起地上的木盤就被一道高昂的男聲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往後摔，他捂著怦怦跳的胸口打開大棚的門朝著外麵吼道，“周庭你個小兔崽子，是不是又幹什麽壞事了喊那麽大聲！”
    這些年學校裏的學生水平參差不齊，張敬眼光高，寧願自己費時費力做實驗也不願意從頭教導沒天分的學生。
    好不容易撈到一個好苗子還是個不省心的，這個周庭一旦放他出去自由活動就會給他惹來麻煩。
    張敬一想到這個學生做過的‘好事’便止不住頭疼，上上次讓他去放牛，結果人進了醫院，問他原因竟然是因為周庭想試試看牛眼淚是不是真的能看見神奇的世界，結果被牛踹了一腳，腳折了。
    上次試驗田裏收花生的時候他一屁股壓倒了隔壁田裏還不夠老的玉米杆子，氣得彭老師搶了他一半的花生作為賠償。
    偏偏張敬還不敢說什麽，那批玉米是彭老師一手繁育出來的新品種，因為種子少一共也就成活了三十幾棵，不像他玉米種了兩壟地。
    周庭聽到老師的聲音快速向塑料大棚這邊跑來，他原本在實驗室做著老師留給他的功課，正當他撓頭的時候隔壁的彭老師敲門找老師。
    瞟一眼彭老師沒有表情的臉，周庭沒敢抬頭生怕再挨訓，聽到是來找老師的，他第一時間衝到試驗田這邊想把老師請回去，他實在不敢自己在實驗室裏麵對彭老師。
    “老師老師，彭老師找你有急事，還有一個沒見過的男人也在，就是長得有點不像好人，不過老師別怕，我保護你。”
    周庭一點沒耽誤，推著老師就往回走，生怕晚一點會被彭老師揪著罵，上次老師不僅賠了花生，還把他丟到隔壁實驗室做了整整兩個月的苦力。
    張敬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這學生又犯了什麽事，自從收入門下後原本平靜的生活離他那是越來越遠了。
    師徒兩人在樓下遇到了彭教授一行人，看著停在實驗樓門外的車輛張敬皺起了眉頭。
    他不動聲色地將手裏的記錄本交給周庭，“你把我剛才說的那些好好消化消化，晚點我再回來看你做的功課，要是還出問題你今晚就留在實驗室別走了。”
    交代完周庭的功課，張敬跟著彭彬彬上了車，剛關上車門他就忍不住扯了扯彭彬彬的衣袖，眼裏的忐忑遮擋不住。
    張敬剛過沒幾年的安穩日子，他不想再次墜落深淵。
    坐在副駕的李複禮出示他的證件解釋道：“張老師，因為這次事發突然所以沒能提前通知，您別擔心，是領導有要事想和幾位專家見上一麵。”
    證件上紅豔豔的鋼印給了張敬一記定心丸，他甚至沒敢開口問領導是有什麽事情要找他這個種地的老頭。
    彭彬彬見他實在緊張，隻得低聲提醒他，“大白菜，土豆子。”
    他這位老同學在那幾年的混亂中吃了不少苦，自從平反後除了上課，成日窩在實驗室裏也不愛見外人。
    如果不是惦念著一身本領沒教出幾個好學生，他怕是不願意再回到學校教書育人。
    繁花胡同裏秦風正在挨訓，直到送走幾位領導，首長才帶著他往小院去。
    他變戲法似的拿出早前準備好的工作報告恭恭敬敬地提交上去，祈禱首長看在他摸到了彩旗飾品廠房廠長媳婦的上線的份上一會兒可以少罵他幾句。
    可惜，願望落空了，直到門口的士兵通報李秘書把人接來了首長才停下。
    衛文乾指著秦風警告，“你小子如果再有下次，我讓你爺爺收拾你。”
    他心裏有些擔憂，光從今天那份資料來判斷，那位神秘人手裏應該還有不少好東西，萬一把人給得罪了，秦風就是被他爺爺訓死那也彌補不了損失。
    衛文乾喝了一口茶指著桌上的文件讓秦風帶上，一路走到餐廳和幾位專家閑話幾句便開了席。
    簡單的晚飯後，衛文乾並沒有繼續打馬虎眼，在他的示意下秦風將手裏的資料分給了張敬他們辨別真假，畢竟這樣詳細的資料對如今貧窮且落後的國家而言是珍貴的財富。
    “今天請各位同誌前來一聚，主要是因為我們獲得了這樣一份資料，需要你們辨別是否可行。如今國家百廢待興，廣大人民群眾的糧食問題始終是一座壓在我們身上的大山，這份資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這段時間就麻煩各位先在這裏住下了。”
    早在李複禮前去接人時他就打了這個主意，這份資料的內容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不得不當一回惡人。
    彭彬彬看著他的同事們已經不顧場合圍成一團討論開來，他隻得尷尬地朝著首長解釋他們平時真不是這樣。
    不過哪怕首長不提他們也不敢帶著資料離開這裏，別的不說，光是剛才看到的那組搭配得十分美妙的試劑配方都讓他十分著迷。
    於是他大著膽子提要求，“首長，我們可能需要一些工具，論證上麵的一些配方，您看？”
    衛文乾笑嗬嗬地指著李秘書說道，“彭同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這位李秘書要，他會給大家安排好的。”
    剛說完便鄭重地敲了幾下桌子，確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衛文乾鄭重地說道，“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各位了。”
    從這天開始，繁花胡同往日的寧靜不複存在，時不時傳出些怪異的機械運轉聲和莫名亢奮的叫喊，以及這裏越發森嚴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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