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建軍從火車上連滾帶爬地下來時已經是三天後了，他跌跌撞撞地撲向站台上的垃圾桶遠處的巡邏人員還以為他出了什麽事著急忙慌地往這邊跑。
    直到看見他撐著牆哇哇吐，在下站的人流高峰愣是空出了一小片沒人願意靠的真空地帶，巡邏人員腳步一拐往別的地方巡邏去了。
    張秀花皺起鼻子眼睛裏閃過一絲心疼，她上前拍著兒子的後背幫他舒緩，低聲問道：“好了嗎？去一旁洗洗？”
    見兒子點頭後一手拽著行李一手攙著他朝不遠處的空地走去，這個時候張秀花不敢把他帶到公共廁所，蹲在地上用水壺裏的水給他漱口洗臉就成，省得再被刺激人都要吐壞了。
    餘建軍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他一臉憔悴雙眼通紅眼眶含淚地望向守在一旁的她娘，滿腹的委屈說不出來。
    這一趟火車之旅可給他難受壞了，從最開始見識新鮮事物的興奮到震耳欲聾、異味刺鼻、鼾聲如雷，隻需要一個晚上他就已經想半道下車回家了。
    這三天兩夜的行程他可以說是吃不香睡不好，一邊要忍受著鼻息之間的酸臭味一邊要打起精神防賊，緊繃的弦在昨天徹底斷掉。
    在經停站上客時車廂來了一個大爺，穿衣打扮跟平常人差不多，就是他無比熱愛光腳蹲在座位上，咧開嘴露出歪七扭八的牙齒盯著對座的女同誌嘿嘿直笑。
    隨著被他踢掉的汗濕了的布鞋，一股若隱若現的腳臭味頓時在整個車廂炸開，經過一番廝殺後成功擠掉酸臭味成了車廂裏唯一一個真神。
    這濃烈的味道不是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抗議，可隻要有人過來想要他把鞋穿上，這個不著調的大爺就敢一口唾沫啐到你臉上。
    餘建軍很不幸的坐在了大爺的後麵，隔著不到十公分的距離和他頭對頭。
    他從最開始在坐立不安到癱軟無神，最後在他娘的威逼之下和她換了座位，靠窗戶外麵裹著灰塵細沙的空氣，他才有了喘息的空檔。
    張秀花被兒子那脆弱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她拿出小袋子抖出一顆酸杏在兒子不讚同的眼神中塞進他嘴裏。
    在酸杏的刺激下餘建軍很快便打起了精神，他從地上站起來嘟嘟囔囔地說：“本來就沒多少，等見到到小弟手裏還能有剩的嗎。”
    他們還得再倒幾班車才到地方，萬一一會兒在公交車上又遭受臭味衝擊可怎麽辦？
    就在餘建軍憂心忡忡地和他娘搬著他們來的行李順著指示牌往車站外走時，早就蹲在外麵等著接人的張東平和許良望著出站口逐漸稀少的人流麵麵相覷。
    許良麵無表情地說道：“東平你眼睛是忘家裏了嗎，怎麽人都走完了你還沒看到嬸子？”要不是幾個兄弟裏就他見過嬸子，他才不願意帶他出來接人。
    “不對啊，幾天前和嬸子打電話確定了是這個時間到的啊，怎麽就沒看到出來呢。”被罵的張東平沒回嘴，踩在圍欄上使勁伸著脖子。
    他扭過頭來認真建議道：“要不我進去找吧，萬一把人丟了不用等暉哥醒來，咱倆現在就得完蛋。”
    許良聞言皺起眉頭思索片刻，雖然他們不好直接進去找人，但萬一人真丟了要求車站這邊配合找人是說得過去的。
    “我去找這邊的負責人，你在這繼續等著。”許良從車上拿出證件叮囑，免得這小子胡亂翻進圍欄惹事。
    張東平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出站口，他胡亂揮手催促道：“知道知道，你快去找人吧。”
    許良走後，張東平搭在圍欄上的手指煩躁地敲著，他想到還躺在病床上沒睜眼的餘暉咬緊後槽牙就要起跳翻過去，就在他剛有動作從不遠處傳來一道不算熟悉的聲音。
    “你是……小張嗎？”
    張東平驚喜地望向前方，那裏站著一位穿著黑色單衣的大嬸，和他記憶中的樣子沒什麽差別，就是多了許多白發。
    他熱情地朝她招手小跑幾步迎了上去，張東平注意到嬸子身邊還跟著一個精神不太好的高大男人，看外貌跟嬸子有五分像，應該是暉哥家裏的哥哥了。
    餘建軍拽緊對方想要搶走的袋子連聲問道：“你誰啊上來就搶東西，娘你認識嗎，這誰啊靠譜嗎？”
    這可是他護了一路的袋子，眼看著快到地方可以不能讓人給搶了。
    沒等張秀花介紹，張東平笑嗬嗬的從褲袋裏拿出證件塞進餘建軍手裏，“我是暉哥的朋友，以前路過墉田時和嬸子見過一麵。”
    “這不，聽到暉哥家裏要來人領導就派我來接你們。”張東平憨笑著讓人見了都覺得好接觸。
    張秀花指向捏著人家小張的證件看的兒子介紹道：“這是我家老三餘建軍，剛從吐完人不大精神。”說完她就偷摸地掐了一把老三的肉，這死孩子一點禮貌沒有，帶出門是真的丟人。
    餘建軍忍著痛扯出一抹笑來跟張東平打招呼，他快速地瞥一眼他娘在心中叫屈：他這不是擔心遇到騙子嗎，萬一有個好歹這天高皇帝遠的可咋辦。
    不夠他剛才偷偷摳上麵的鋼印發現跟糧食戰的差不了多少，應該不會是冒充的。
    張東平拿過餘建軍手裏的行李往肩上那麽一甩，兩秒過後他被袋子裏的東西撞得往前竄了一步，幾乎是一瞬間隻覺得氣血上湧整個人都燥得慌。
    雖然說嬸子帶的東西不少，但搬行李搬了個踉蹌那可太丟人了。
    直到他把行李放到車上都沒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張東平暗暗捏緊拳頭：嬸子沒發現就好，等回去他得去訓練場練他個昏天暗地。
    張東平站在車邊對上嬸子疑問的眼睛解釋道：“從火車站到駐地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為了圖方便跟領導申請了外出用車，嬸子你放心吧是合規的。”
    就在三人站在車邊說話時，許良從他們身後鑽了出來給張東平嚇了一跳，他看著許良陰沉的臉瞳孔地震，好像終於想起什麽來了。
    許良站在不遠處和火車站負責人寒暄，張東平則是帶著暉哥的家人上車然後老老實實坐在駕駛位上等著他善後。
    趴在方向盤上的張東平此刻萬念俱灰，這下完了，他一定會被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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