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怎麽突然就換地方種地了？我棚裏的還埋著明年要種的種子呢。”
    “要到哪去啊？”
    “這一走咱還回來嗎？”
    “應該不會去太久吧，咱實驗室裏的東西都沒帶走，是不是不遠啊……”
    喧鬧的火車站站台人潮湧動，大多都是大包小包挑著行李的一家子，在這來來往往都是步履匆匆旅人的場合，周庭的大嗓門還是這樣惹人注目。
    張敬早就習慣了被周庭圍著圈噪音攻擊的日子，可這是首都火車站不是地裏，一直被人這樣看著哪怕是他也有些燥得慌。
    環顧一圈發現自己的老搭檔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位置離他們五米遠，擺明了想和他們撇清關係裝作不認識。
    能壓製住周庭的人不在，張敬連說了幾遍讓他低聲些可惜效果平平，剛答應好沒多久又開始張嘴叭叭直說。
    往常在地裏幹活見周庭抓著野草禾苗開大會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問題，想著學生年紀輕輕就跟他一個老頭子不是在地裏就是關在實驗室裏做實驗，這憋壞了找花花草草說話在正常不過，就是他自己也幹過這樣的事情，但是現在離開特定的環境周庭這習慣就顯得不大合適了。
    張敬想了想還是從包裏拿出一本用針縫好的書往後翻了翻，指著其中一頁的內容道：“從這往後二十頁，上火車後我開始抽查，要是背不出來等到了地方我就同意彭老師的要求把你調到他手底下去幹活。”
    周庭捧著這本他心心念念終於能摸到的書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老師的話澆了盆冷水。
    張敬斜眼看著還想反抗的學生也不慣著他，伸手就要把書從他懷裏拿出來。
    “別別別，老師我錯了，我這就好好背書絕對不白費老師的苦心。”周庭賠著笑臉邊說邊往旁邊挪。
    開什麽玩笑，這上麵有著老師標注的獨家學習資料，整個年級就這麽一本，是能這麽輕易的從他手裏溜走的嗎。
    不就是背書嗎，他最會背書了，別說二十頁，就是兩百頁他也一定記得牢牢的。
    噪音的來源就這樣被知識的力量絞殺，張敬看見周庭終於安靜下來總算鬆了口氣，自己的得意弟子除了愛說話有些煩人外沒什麽別的壞毛病。
    他是個懶的，這次去種植基地那邊工作讓周庭作為代表跟當地的農戶接觸是再合適不過。
    一來是孩子憋久了急需對外輸出，發泄一下內心急躁的想和更多人交流的欲望；二來，幼鳥羽翼漸豐，是時候輪到他這個老師在後麵偷偷閑了。
    報號的廣播響起，身上掛滿行李的周庭在後麵護著兩位老師一路往他們的車廂走去。
    這次外出辦公是臨時安排，學校負責這方麵工作的老師費了一番功夫才搶到三張硬座。
    周庭一直記著老師身上的小毛病，所以到了座位放好行李後他就拉開掛在胸前的行李露出裏麵熟悉的墊子得意地朝老師揚眉。
    張敬舒服地靠著擱在腰後的枕頭眯起眼睛放鬆身體，這裏頭縫的是他家老同誌上山一點點采回來的決明子，能靠能睡好用的很。
    隻不過他收拾行李的時候過於匆忙忘了拿它，要不是周庭這好孩子捎上了，這趟火車怕是要難熬了。
    彭彬彬喝著熱茶目送前去餐車買飯的周庭，他衝著老搭檔讚歎道：“你這學生沒白教，做事周到又勤快。”他拉起身上的小被笑得眉眼彎彎，絲毫沒有平日裏對待學生不苟言笑的樣子。
    “你瞧瞧，還記得我冬天腿寒單靠褲子保不了暖，真是有心了。”
    張敬放下杯子淡淡道：“剛才彭老師的表現可不是這樣的，嫌棄的恨不得離八丈遠，生怕被其他人知道跟我們是一夥的。”
    喜歡一個人就得全方位接受他的缺點，怎麽能因為他愛說話就想著躲開呢，彭老師的好話一聽就不是真心的，可不能讓周庭知道免得發現彭老師前後不一，會傷心的。
    彭彬彬自知理虧，他撓了撓頭十分生硬地轉開話題，“你說說如今都即將入冬了，上頭調我們到種植基地那邊是不是有其他的安排。”
    跟著他的學生要麽手頭上有實驗走不開，要麽學得囫圇一知半解，他懶得帶出來浪費本來就不多經費，所以這段時間少不了要受到周庭的照顧。
    為了以後能夠友好相處，他還是給孩子留點麵子吧。
    張敬鄙視地斜睨一眼轉移話題的老搭檔，但還是順著他的話讓他有台階下，“校長沒交代清楚，隻說了那邊有專人和我們交代工作，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們這次連目的都沒明確就被送到火車站，據校長透露出來的口風他們仨人還隻是第一批前往種植基地的隊伍，沒準等老彭留在學校的那些孩子做完手上的活也會過來呢，這些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最近是不是要有什麽大事發生？”彭彬彬摸著下巴琢磨半晌，沒頭沒尾地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不怪他會怎麽想，該是休養生息的季節卻出現如此反常的事情，除了往大事上麵猜別的沒法解釋。
    張敬聞言一怔隨即坐直了身體和老搭檔沉默對視，從雙方震驚的眼神中可以確信，他倆好像猜到了一個不得了的真相。
    幾乎是同時動作，兩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從隨行的包裏拿出卷了邊的本子開始寫寫畫畫，這一小塊地方的氛圍在吵吵嚷嚷的車廂裏顯得格外格格不入。
    這一路上周庭始終想不明白他不過是到餐車去買個飯而已，等他回來發現兩位老師的態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積極得像是要去考學似的，整個路程除了吃飯睡覺上廁所，剩下的時間都在捧著書相互探討問題，連要考他背誦的任務都給忘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有足夠多的時間把老師書上的內容背得滾瓜爛熟，這隨便翻閱老師‘秘籍’的待遇就是彭老師實驗室裏的師哥師姐們都不一定有，他得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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