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火車站和平日的區別在於站台上送行的人少了許多，尤其是今天天上還飄著雪。
    林窈除了身上背了一個她常用的斜挎包外，隨身攜帶的隻有一個裝著兩身衣服和一些吃食的行李袋，剩下的東西則是被她‘郵寄’到了學校。
    最開始關童還為林窈報出的郵費感到一陣肉疼，可當她在這裏看到同樣是出門去上學的人裏有人身上掛著兩三個包還不夠，甚至還有人用扁擔挑了兩個大麻袋趕來的。
    在這對比下，林窈的行李看著就有些寒磣了。
    迎著周圍人異樣的眼神，關童低聲湊到賀同誌身邊說道：“林窈這錢花的還是有些道理。”她偷偷看向左側那鬧哄哄的一家人聲音壓的更低了：“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連鐵鍋都給孩子捎上了。”
    在這裏由家長送到車站帶多少東西都能拿，可到了那邊就得萬事靠自己了，帶這麽多東西孩子一個人能搬得嗎？
    況且，火車上可不見得會一帆風順，上麵的小偷小摸就是關童也曾聽說過，這樣大包小包的還真不怕被人盯上啊。
    賀方生捏了捏關同誌的手示意她將臉上看好戲的表情收一收，他可不想在這裏莫名其妙的惹出什麽事來。
    但有一點關同誌說得對，等以後輪到孩子們外出上學，他們也可以學著林窈的樣子將大部分行李郵寄出去。
    雖然這個做法得花不少錢，但是為了孩子們能輕鬆出發，在路上不會為了看行李沒辦法好好休息，他覺得這筆錢花得很值。
    環顧四周沒找到那道很久沒見過的人影，賀方生冷哼一聲看向在一旁和孩子們玩的林窈同樣壓低聲音對著關同誌問道：“林國棟林主任，不是說要來嗎，這都幾點了？”
    關童搖搖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她怎麽可能知道林主任幾點會出現，說不準人家那天隻是說了句客套話，他還真當成真的了。
    腦袋不自覺地回憶起前不久發生的事情，那天晚上林窈請他們一家吃飯，在氣氛正熱烈的時候林國棟帶著他老婆出現在了家門口。
    見到意料之外的人出現，院子裏的氣氛一滯，要不是當時賀方生反應過來將他們請進來，怕是又要惹來劉小芳的閑話以報複林窈沒請她吃飯的事了。
    人是進來了，可是林窈壓根就沒有多準備他們的份，擺在桌子上的大盆魚湯已經見底，鐵盤裏炸得金黃的小酥肉花生米被他們就著林窈釀的果酒吃的也差不多了。
    就在他們看著一片狼藉的飯桌尷尬得有些手足無措的時候，林窈在廚房一陣翻找最後找出僅剩的個頭細小扭曲的紅薯，她麵無表情的處理幹淨塞進了烤爐中。
    那天最尷尬的事情便是烤爐裏有林窈按人頭做的圓餅，幾個孩子沒有這些顧慮吃得津津有味，她和賀同誌就有些慘了，那香噴噴的圓餅被迫送出去一半不說，還得揚起笑臉跟他倆交際。
    他們吃飽喝足還有飯後甜點吃，林主任夫妻倆除了他們分的圓餅就隻剩烤紅薯了，那對比關童都替林主任覺得難堪。
    兩人來的突然，走的時候也很匆忙。
    他們沒在林窈家裏待多久，胡亂吃了幾個小紅薯後開口問了林窈出發的時間然後說了句到時候火車站見便走了。
    這是那天晚上林主任和林窈說的唯一兩句話，全程冷淡的還不如大街上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關童不明白賀方生怎麽想的，就林主任那天表現出來的態度居然還真的相信他會來。
    “阿窈姐姐，你去上學要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
    賀成傑牢牢抱住林窈的胳膊蔫著一張臉貼在她的身上，在知道阿窈姐姐要去很遠的地方上學得過好多好多天才能回來後，那些放在房間裏的小人書都不能再給他帶來快樂。
    左右兩邊胳膊都被抱住的林窈有些無奈，這個問題在這些天裏她已經回答很多遍了。
    “等學校放假，要是沒什麽事情做的話我就回來了。”林窈說的很含糊，未來的事情她說不準，自然不會隨便向他們許諾。
    在處理家裏帶不走的東西時，關嫂子曾建議她把房子出租出去賺點錢，自從恢複高考後知青回城，縣裏的住房便更加緊張，走在街上時不時就能聽見誰誰誰家因為房間的事幾個孩子打起來進醫院了。
    好在長青街不是任何廠子的家屬院，房子現在掛在她的名下，沒有她的允許哪怕城裏住房再怎麽緊張，街道辦的人都沒有權利往裏麵塞人。
    不得不說，當初原主的便宜爹能買下這間院子還真是運氣好，碰上了原戶主急用錢搬家才讓她得了這個便宜。
    她昨天把大門鑰匙交給了關嫂子，這一年多的相處林窈對她十分信任，將院子交給她幫忙看護是最好的選擇，更別說她家還有最獨一無二的優勢，水井。
    有了她的鑰匙，關嫂子一家以後用水就不用再去公共水房提了，這是沒有人能拒絕的優點。
    不過除了院門鑰匙和帶不走的蜂窩煤，剩下關嫂子一樣都不肯碰，反倒幫著林窈把東西全鎖進屋裏鑰匙讓她自己保管好。
    掙紮著從賀成傑懷裏拉出了手，她甩了甩有些發麻的胳膊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中從兜裏掏出一把紅薯幹，借著分東西的借口拯救另一隻被默不作聲的成英抱著的手。
    一人一把，兜裏像是怎麽也掏不完似的。
    不遠處的鈴聲突然炸響，綠皮火車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音從遠處駛來，站台上突然刮起帶著塵土的冷風，林窈趕忙將手上的紅薯幹放回兜裏免得沾上不幹淨的東西。
    穿著製服的列車員拿著大喇叭一路小跑來到站台，喇叭裏傳出的聲音瞬間蓋過一片喧嘩，刺耳得讓人轉過腦袋。
    林窈的行李最後還是被賀大哥提上了車廂，跟在高大的人影身後順利找到她的位置。
    賀方生把手上的袋子妥帖的放在林窈的腳邊，再次叮囑她一番後匆匆離開車廂，在這人多眼雜的地方他不放心讓關同誌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
    林窈望向窗外，外麵人頭攢動根本找不到關嫂子和幾個孩子的影子，她坐在被墊的柔軟的位置上伴隨著火車的汽笛聲默默在心裏告別。
    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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