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破時，聖湖都的青石巷尚凝著露水，藍星與小五的布履已踏碎街巷的寂靜。簷角風鈴在晨風中搖曳，叮當聲驚起棲在朱漆門楣上的白羽雀，撲棱棱掠過他們發梢。小五踮著腳尖去夠簷角垂下的晨曦，碎玉般的光點簌簌落在她鴉青色的發間，映著初升的朝霞，恍若散落的星子。
    "阿星快看！"她忽然扯住藍星衣袖，鼻尖幾乎要貼上糖畫老人的銅勺。琥珀色的糖漿在火舌舔舐下化作遊龍，須臾間盤旋成展翅的鳳凰。小五捧著糖畫舍不得下口，直到金黃的蜜色在指尖洇開，才慌忙用舌尖去舔，倒讓糖絲粘住了唇瓣。藍星笑著替她拭去，指腹掠過她微顫的睫毛，忽覺天地都浸在蜜罐裏。
    藍星和小五興高采烈，相依著在聖湖都一個小鎮上，兩人一條街一條街，挨著往過逛，挨著往過吃各種讓他們眼饞嘴饞的小吃。一路上，小五都快樂得又蹦又跳，活脫脫一個放出籠子的小孩子。藍星看著小五笑，自己也笑的停不住。
    小五很快就逛得累了，藍星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於是藍星背著小五，開始跋山涉水，小五在藍星背上又笑又唱。
    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一個地方。
    藍星也累了，和小五兩個人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披著風，沐著陽光，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還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小五愜意地翻個身，把頭埋在藍星的懷裏，用手摸著藍星的心跳。
    天空是那麽的藍，藍的就好像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沒有一絲絲的雲，偶爾有鳥兒飛過，留下幾聲清脆婉轉的鳥鳴，被風吹過來，再吹過去，久久不散。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這才懶洋洋地爬了起來，向周圍望去。
    這裏綠草如茵，一條河蜿蜒曲折，從草地上流淌而過。岸邊的渡口橋，是木板搭建的，渡口邊的河裏，停著一條小船，在水裏晃晃悠悠，一會兒高一會兒低。
    暮色四合，小五一時來了興致，起身拉著藍星來到渡口，他們倚在渡口的烏篷船頭。粼粼波光將小五的月白裙裾染作流銀，她褪了繡鞋，赤足拍打水麵，驚起一尾錦鯉躍出蓮葉。
    小五揚起頭，看著藍星，於是藍星也有樣學樣，跟著坐到了小五邊上。
    河裏有各種魚兒，偶爾有魚兒不小心遊曳到了小五的腳趾間，癢的小五趕緊從河裏收回腳丫子，咯咯咯直笑。清脆婉轉的笑聲，被風吹過來，再吹過去，久久不散。
    漣漪蕩碎了倒映的晚霞，小五忽然將浸涼的腳掌貼上藍星頸側，銀鈴般的笑聲驚飛了葦叢中的白鷺。藍星佯怒去捉她，她卻泥鰍般鑽入船艙，船身劇烈搖晃，驚得滿艙螢火蟲簌簌飛散，在暮色裏織就流動的星河。
    過了一陣，藍星聽到小五肚子咕咕叫，於是起身上了船，輕而易舉地從河裏，撈上來幾條活蹦亂跳的魚。然後變戲法一般，從腰間的儲物袋裏，取出各種廚具，把個小五驚得半天沒合上嘴巴。
    藍星三下五除二，麻溜兒地在河邊把魚處理的幹幹淨淨，然後兩人帶著魚，返身來到山腳一顆大樹下。藍星生起一堆篝火，再從儲物袋裏找出各種調味料，就在篝火上架起魚，烤了起來。
    藍星一邊左手翻著烤魚，一邊右手在烤魚上麵撒著各種調味料，不時有鮮美的魚汁滴落篝火，被火燒的嗤啦嗤啦直響。很快，魚便被烤的金黃金黃的，烤肉的香味在風裏傳出老遠，饞的小五一個勁兒地直咽口水。
    藍星將烤魚遞給了小五，小五左手拿起樹枝串著的烤魚，一邊用嘴吹著呼呼冒著熱氣的烤魚，一邊用右手小心地撕下一小塊來，放到嘴裏。
    “哇！藍星！烤魚真的很可口！來，你也嚐一塊！”
    小五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小塊烤魚肉，輕輕放到藍星唇邊，藍星用嘴接住魚肉，吃的津津有味。
    小五吃著烤魚，突然說道：“要是……”
    “要是有酒，那就更好了。對吧？”藍星不等小五說出來，便朝她眨眨眼睛，一邊烤魚，一邊從儲物袋裏又取出了幾壇子酒來，放到草地上。
    小五拿起一壇子，抿一口，再吃一口烤魚，高興地歡呼起來，不顧小嘴油嘟嘟的，湊到藍星身邊，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趕緊走開，繼續吃著烤魚，抿一口酒。藍星看著小五，搖搖頭，笑著，繼續烤肉。
    篝火正盛，山澗送來鬆脂的暗香。藍星將剖淨的鱸魚抹上野蜂蜜，橘色火焰舔舐得魚皮酥脆爆響。
    小五抱著酒壇蜷在火堆旁，麵頰比新釀的胭脂米酒更酡紅。她忽而躍起，踩著滿地鬆針跳起胡旋舞，火光照亮她翻飛的衣袂，恍若涅盤的鳳鳥。待她醉倒在藍星膝頭，發間猶沾著烤魚的焦香，夢裏還在呢喃：“明日……要去摘崖邊的雪靈芝……”
    河水嘩啦啦一路向東流淌，小五的夢裏花落了幾許。
    藍星將小五送回暗香疏影樓，在榻邊看著她恬靜甜美的睡容，心底柔情似水。
    天很快就黑透了，小五翻身間悠悠醒轉。藍星告訴小五，乖乖在這裏等著自己，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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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依依不舍，望著藍星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肯關門。
    今晚的夜，格外的深沉。雲層壓得很低，月光在厚厚的雲層間，分外朦朧而縹緲。藍星站在空曠的野外，夜風卷著遠處深山裏斷斷續續的狼嚎，刮在臉上，有一種涼颼颼的淒冷。
    藍星對麵數米遠外，站著那個兜帽罩袍罩著全身的魁梧男子。
    子夜的山風裹著腐葉的氣息，遠處林間忽有鴟鴞厲嘯，此時藍星眸光已凝成寒潭。
    “我改變主意了。”男子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帶著平靜的可恥。
    “你不能出爾反爾。”藍星想不到，要救小五竟然有這麽多的波折，但是自己絕不會放棄。
    “那是我的事。”
    “那你說吧。”明豬知道主動權在對麵這個人手裏，他不打完牌，是不會撒手的，所以藍星反而變得平靜了。
    “我必須保證，我把解蠱之法告訴你以後，你不會對我動手。”
    “我保證不對你出手。”
    “我隻相信我自己。”
    “你想怎麽樣？”
    “我要你現在自廢修為。”
    “你還是直接殺了我吧。”
    “哈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而後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知道嗎？你就像一個打不死的小強，不，不，不是像，你本身就是個打不死的小強，一般人確實打不死你，我也不例外。”
    “聽你這話，你似乎有更好的辦法？”藍星聽出了男子的弦外之音，知道他並不想讓自己廢了修為，那麽接下來，應該是重頭戲了。
    “我知道你對我恨之入骨，即便你現在不對我動手，但是日後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你也不會放過我。所以，我需要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洗耳恭聽。”藍星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
    “我要在你和我的身上，同時種下一種蠱，生死相依蠱。”男子頓了頓，盯著藍星，繼續說道：“生死相依蠱，顧名思義，那就是生死相依，你我從此如同一人，你不死我便不死，我死了你也不能活。”
    “我答應你。”直到此時此刻，藍星才明白男子真正想要的東西，但是藍星依舊沒有一絲一毫遲疑，小五的性命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藍星還要為小五受到傷害這件事，討還一些或者是一點說法，因為現在主動權在自己手裏，“但是，我有個條件。”
    “你很爽快，也很聰明，很會審時度勢，很好！我喜歡和聰明而爽快的人打交道。”男子認真地望著藍星，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
    “那是你的事。”藍星終於將這句話還給了對方。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即便我不答應你，我也沒辦法阻止你。不過，我答應你。”男子仰起頭，望了望頭頂被雲層糾纏的月光，有些無可奈何地答應了藍星。
    “你很爽快，你也很聰明，你很會審時度勢，很好！我喜歡和聰明而爽快的人打交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我怕你的名字玷汙了我的耳朵。”
    既然雙方都已經談完了，那麽接下來就是種生死相依蠱了。隻見那男子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牛角一樣的器物，讓藍星劃破自己右手中指，將血滴入那個器物之中，然後男子也將他的血滴入其中。
    男子席地而坐，雙手放在膝蓋處，不停地結出一個個手印，嘴裏快速地誦讀著古老而晦澀的咒語。那牛角器物懸浮在男子胸前，慢慢開始旋轉，越轉越快，器物中的血液，化成一條條鮮豔的紅色絲線騰空而起，在男子額頭位置凝成一個拇指大的球，然後再散成絲線，落入牛角器物中。
    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後，男子住了咒語，停下手勢，那牛角器物也懸停在那裏不動了。男子又從腰間的靈獸袋中，取出一隻雞蛋大小通體赤紅色的烏龜，藍星看到這隻烏龜竟然長著兩顆頭顱！男子將烏龜放在牛角器物的上方，分別劃破烏龜兩個頭顱的脖子，將烏龜血液滴入器物中。
    男子收好那隻赤色烏龜，再次席地而坐，雙手飛快地結出一個個法印，嘴裏誦讀的咒語更加晦澀，他胸口前的牛角器物再次旋轉了起來，越轉越快。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牛角器物中的血液再次化成血色絲線，慢慢從器物口伸出，一條又一條開始包裹那牛角器物。藍星感覺，那男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又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男子的手臂都有些顫抖，就連誦讀咒語都有些艱難，牛角器物已經完全被血色絲線包裹住，並且從牛角器物底部開始，一絲絲朝著器物口縮去，藍星感覺男子竭盡全力抵抗著什麽。
    三柱香的時間過去後，血色絲線盡數回歸到了牛角器物中，男子停了咒語和手勢，身子搖晃了一下，牛角器物最終懸停在了原處不動了。
    男子讓藍星坐在自己的對麵，然後兩人平伸手臂，手掌相向，對接在一處。男子開始誦讀咒語，牛角器物開始在兩人胸口前快速旋轉起來，器物中的血液化成一條條絲線，騰空而起，分別注入兩人的心髒。
    一時間，藍星感覺到痛徹骨髓，霎時間便汗如雨下。藍星渾身痛得都抽搐了起來，咬著牙竭力支撐著。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後，男子才停了咒語，手臂垂了下去。那牛角器物從空中向地上落去，還沒落到地上，便碎成了塵埃，被風吹的沒了蹤影。
    藍星擦了擦額頭的汗，站了起來，問道：“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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