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陸瑾低垂著腦袋，整個人神色灰白。
    誰都沒錯，那怎麽就走到這一步。
    三一從玄門正統直接被打入到深淵，甚至滅門。
    陸瑾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他隻能把這一切歸結於無根生和李慕玄身上。
    如果不是他們，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三一門依舊會存在於世......
    “沒有無根生和李慕玄，三一就真能久存於世？”蘇晨忽然開口問道。
    “當初三一的輝煌以我看不過是大盈仙人左若彤一個人撐起來的。
    他將三一門抬高到了一個原本夠不到的位置。”
    “以至於門人一邊以這個玄門之名為傲，一邊又像是得了寶貝的賊，小心翼翼的捧著，生怕被人發現再奪走！”
    蘇晨的話難聽到極點，陸瑾下意識就想要反駁。
    然而，一抬頭對視上蘇晨那淡漠的眼神，他的記憶一下子回到當初。
    蘇晨的眼神和師尊竟然那麽像。
    那是師尊與無根生交手之後，師尊已經決定拆穿逆生三重可以通天的謊言。
    可同門都不願意，大家舍不下玄門的身份，不願意接受三一門淪為普通異術的落差。
    當初師叔跪在師傅麵前，師傅就是這種眼神。
    同情，可憐，還有一絲無奈......
    是了，沒有了師尊，三一門開始快速衰敗。
    師尊說過，三一門與全性沒仇，與無根生也沒仇，如果師傅還在，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為止。
    陸瑾漸漸地想明白了一些。
    說到底這場禍端的開始並不是無根生帶著李慕玄上門，而是眾同門想要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願意放下，才一步步製造出了血海深仇。
    可是當初那種局麵，如何能放下？
    被踢出玄門，就像是仙人被貶下凡，落差不是一星半點。
    若能看透，自身修為怕也就和師尊差不多了。
    陸瑾試著在腦中設想多種可能，最終卻發現，無論如何，三一門還是免不了走上滅門這一步。
    無根生的出現，不過是加快了這個進程。
    蘇晨見陸瑾漸漸平靜下來，輕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你想找無根生報仇，沒人攔你。
    當初的他與三一沒仇，不代表現在沒有。
    但為了尋找無根生，把自己折磨的不人不鬼，連一生無暇的名頭都不要了。
    我想大盈仙人也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
    陸瑾痛苦的抓著腦袋。
    蘇晨說的沒錯，自己師尊是何等心胸，若知道自己為了報仇去為難逼供一個小輩。
    那師傅的臉，三一門的臉，才真的是被丟盡了。
    見陸瑾不再試圖反駁，蘇晨知道，陸瑾這是徹底穩定下來。
    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再繼續發瘋了。
    他站起身，伸手拍在陸瑾肩膀，緩聲道。
    “陸老爺子，作為三一門的傳人，你固然要為同門報仇。
    但除此之外別忘了，你還肩負著重建三一門的使命。
    而且，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並非隻有自己，同樣也代表著大盈仙人。
    你與無根生的恩怨並非私仇。
    用玄門的話，我們更願意將這個稱為，因果。
    你要了解的是三一門和無根生的因果。
    既然是因果，就不該再把其他人卷進來。”
    說著，蘇晨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最後，陸老前輩，我也送你一句話。
    逆生何必三重，又何止三重？
    若人能徹底返還先天一炁，那這為什麽一定要將這視為終點，而不是修行玄功的起點？
    若無前人開路，那自己就做那披荊斬棘之人，造一條路出來！”
    陸瑾身軀一顫，猛抬頭看向蘇晨，卻見蘇晨已經朝著屋外走去。
    “若無前人開路，就自己做那披荊斬棘之人......”
    “師尊，真的能為我三一再開創出一條路來？”
    “不對，重要的不是能不能，隻要有人一直在路上，早晚有一天，會有人再開創出新的道路！”
    想通了關鍵，陸瑾隻覺豁然開朗。
    這些年他糾結的，除了三一門人的仇怨，同時也怨恨無根生帶著李慕玄刨了三一的根。
    可經過蘇晨這麽一提醒，他也慢慢接受，三一的根一直都是斷的。
    繼續秉承著當初的想法，早晚有一天，三一會徹底消失。
    到時三一最大的罪人不是無根生，而是自己。
    “哈哈哈，這麽多年，白活啦！
    好在，明白的不晚！”
    房間裏，陸瑾放聲大笑。
    院外，蘇晨回頭看了一眼，聽著陸瑾笑聲中的暢快，也不禁跟著泛起一絲笑意。
    “能解開心結，陸瑾日後或許能落得個善終。”
    蘇晨低聲喃喃道。
    “蘇大哥！”
    陸玲瓏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
    她走到蘇晨身邊，有些擔心的朝著小院內望了一眼。
    “我太爺爺他......”
    蘇晨淡淡一笑：“他很好，有些事情想明白了，人也就輕鬆了。”
    聽到太爺爺沒事，陸玲瓏鬆了口氣。
    轉頭看向蘇晨，俏皮的舔了下舌頭，小聲道。
    “對不起啊，蘇大哥我太爺爺他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也不知道他叫你來會動手......”
    陸玲瓏越說聲音越小，低著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蘇晨隻覺得這丫頭可愛的緊，不自覺的伸出手在陸玲瓏的腦袋上揉了揉。
    如同情侶一般的親昵動作讓陸玲瓏那本就泛紅的小臉更紅了幾分。
    整個人直接化身蒸汽姬，說話都結巴起來。
    “我...我...我...我，我去叫太爺爺吃飯。”
    說完不等蘇晨回話，整個人已經一溜煙跑沒了影。
    看著陸玲瓏消失的背影，蘇晨苦笑搖頭。
    “你太爺爺在這邊呢！”
    跑遠的陸玲瓏身子一僵，頂嘴狡辯道。
    “我，我走近路！！！”
    ......
    入夜，陸家為蘇晨眾人準備了晚宴。
    陸瑾作為當代家主自然也是出麵招待，酒宴上，蘇晨明顯感覺到，陸瑾整個人氣質發生了一些變化。
    原本滿是皺紋的臉上此刻竟然也讓人感覺多了幾分生機。
    顯然，這位真的聽進去了自己先前說的那些話。
    蘇晨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不知道解開心結的陸瑾能否在有生之年達到大盈仙人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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