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又是一年三月三174)——風雪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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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邊的鞭炮聲已經此起彼伏了,家裏的小桌子上,莫紅秀也端上了豐盛的年夜飯,苗苗打通了奶奶的電話,給奶奶拜著年,娘一直問著,你爸在家嗎,你爸在家嗎?似乎兒子已經跑出了這個家一樣,更能聽出,老人家對孫女的愧疚,田之魚接過電話,娘才高興起來,說道:“你姐夫過年就沒有回家,他說,長勝不在家,回去冷火冷灶的,也沒有個過頭,也好,你結實哥說,你也真給他們幫忙了,還說回來和你喝酒呢,嘿,你說你們那個什麽豐總,看上去不是挺好的人嗎,咋就會欠人家這麽多賬呢?還有那個小賈老師,聽你姐夫說,他不中了,咋回事啊?你啊,可不敢再幹其他事了。你跟紅秀過好了,比啥都強,娘不想你能當官,咱就教個學就行……”娘說話的時候,田之魚已經哽咽起來了,連連說著:“娘,俺初二就回去了,初二就回去了。”娘那邊笑了,說:“中,權當我養了個閨女。”
    三個人圓圓滿滿地吃了回年夜飯,田之魚還喝了一兩小酒,這才說道:“再值一年班吧,恐怕明年就值不成了。”說著,向門外走去,莫紅秀的眼又紅了,男人的事,她也偷偷地聽說了不少,也感覺到自己的男人即將要麵臨一場暴風雨了,她時常為自己的男人祈禱著,痛哭流涕地祈禱著她的神靈。
    田之魚開了門,苗苗遞過一把傘來,田之魚接了過來,外邊還下著大雪,是需要一把傘遮擋一下的,可如今孩子把傘給自己 了,誰又能為孩子遮擋風雨呢?田之魚笑了,感覺到自己有些太傷感了,他甚至覺得,他比王誌和差了很多,什麽事,都拿不起、放不下的。
    雪,下的更大了些,如同一層層冰片的瀑布,掛在光怪陸離的街燈光影裏,遠近的人家,電視機傳出千篇一律的笑聲,偶爾有幾聲炮聲,顯得空洞而單薄,街上沒有一個人影,田之魚慢慢地走動著,把女兒給的那把傘緊緊地抱在懷中,如同抱著女兒小小的身軀一樣,不大一會,田之魚便成了雪人、厚厚的雪人。
    學校裏沒有一個人,雪已經到腳脖深了,回頭望,兩行歪歪扭扭的腳印,慢慢地被卷起的雪淹沒著,田之魚沒有進屋,把傘小心地放在了門口,在校園裏轉悠了一回,教學樓、餐廳、學生宿舍樓、教師公寓樓,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已經拆除了的,記憶中賈文娟的窗口,他看到了那件碎花的襯衫,他看到了,就在風雪之中卷起,飄蕩,他揉了揉眼睛,又不見了,他痛恨著自己,怎麽會這樣,他呐呐地問著:“冷嗎,冷嗎?”
    操場裏,積雪更厚實一些,如同生成著白色冰粒的原野,他一下子跪倒在雪地裏,長嘯一聲“為什麽?”那聲音,很快便被風聲淹沒了,雪,還下著,順著他的脖頸深入他的後背,他沒有感覺,他長長地跪在那裏,他多麽希望自己化作一團冰雪,在風裏凝固著。
    “爸爸,爸爸,拉拉我,我要坐滑冰車……”遠遠地傳來女兒苗苗的聲音,他叫道:“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果然是,苗苗在前邊跑著,莫紅秀在後麵跟著,嘴裏呼出長長的氣息,手裏拉著一根用繩子係著的厚紙片,田之魚想起來了,苗苗小時候,他就是這樣拉著她上街的,他們走過隗鎮的大街小巷,走到賢王廟前,再從上麵滑下來,好些年了,他似乎忘記了女兒小時候的模樣。
    “來,讓爸爸拉你。”說完,抓過女兒手中的繩子,扶著女兒坐在厚紙片上,拉起女兒,在操場裏轉著圈兒,莫紅秀笑著、哭著,好久了,好久了。她不知道,吳小敏早已站在了自己身後,輕聲說道:“嫂子,他是個好人,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是個……”吳小敏已經哽咽起來了,莫紅秀沒有說話,她不想錯過這美好的時光。
    莫紅秀和女兒還是走了,苗苗天真地把那張厚紙片放到了爸爸辦公室門口,約好了,明天一天,就在這兒玩兒,吳小敏也笑著答應道,並從兜裏給女兒掏出二百塊錢來,女兒有禮貌地向吳姨姨祝賀著新年,孩子長大了,可田之魚覺得,她還是個孩子,如同娘一直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一樣。
    “田校長,我陪你喝點吧。”不知什麽時候,吳小敏已經掂著一捆啤酒到了田之魚屋裏,田之魚一愣,說道“你不回家過年?是我,值班的。”
    吳小敏苦笑了一聲,說道:“哪兒還有家啊,上半年已經辦了手續,隻不過沒有給大夥說明罷了,孩子,判給他了。”吳小敏說著,眼淚下來了。沒想到一個如此要強的女人,也有掉眼淚的時候,而且是那樣的真誠與傷心。
    “不是,他……”田之魚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吳小敏破涕為笑道:“這次,是我提出來的,怨我,髒了,髒了。”吳小敏咬著嘴唇說道,能感覺到,她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她坐了下來,打開了一罐啤酒,遞給了田之魚,自己也開了一罐,和田之魚碰了碰,一仰頭,“咕咕咚咚”地喝了下去。田之魚沒有說話,也陪著她喝了下去。不大一會,地上已經扔了好幾對啤酒罐。
    “那,你以後咋辦,跟他就這樣過下去?”田之魚貿然問了一句,他覺得,吳小敏肯定知道他說的是誰。吳小敏冷笑了一聲,說道“讓他背了這麽多年的黑鍋了,我就侍候他幾年,把他的餘生打發了,算完。”吳小敏更清楚,田之魚會聽懂她的話。
    “他,這一階段,不是挺好的嗎?他,已經恢複了吧?”酒勁讓田之魚大膽地問了一句,沒想到一下子戳到了吳小敏的最傷心處,她一下子趴在了田之魚的肩膀上,哭了,痛苦地說著:“他是中了,我不中了。”
    吳小敏說著,一下子掀起了自己的衣服,田之魚驚訝了,竟然和賈文娟身上的一模一樣,那道道鞭痕、燙傷,讓人觸目驚心,吳小敏嘴裏呐呐道:“他不是人,他不是人……”田之魚抱著吳小敏,輕輕地給她拉下了衣襟,擦拭著熱淚。吳小敏一下子把田之魚抓緊了,說道:“不能用了,不能用了,魚,能親我一下嗎?”
    田之魚冷靜下來,痛苦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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