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人家436):蘇君成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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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溫暖,春風和煦,雖說是去看病人,可幾個人的心情並不錯,渠鳳的車子也很快到了田縣人民醫院,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向住院部走去。
    董美麗得的是心髒病,醫生判斷為心肌梗塞,過了那一陣,也就好了,並沒有什麽大礙,倒是把鄭冠旦和兒女們嚇了一跳。看著親家母領著兒子、兒媳婦來看自己,董美麗還是走下床來,和田桂香他們說著話。鄭風雅給婆婆、嫂子削著蘋果,病房裏充滿著快樂的空氣。
    而在一旁站著的鄭冠旦卻拉著王東旺走到外邊的走廊裏,問著達摩嶺煤礦生產情況。自那年改製後,達摩嶺煤礦重新劃歸田縣管理,經營權與中州煤業脫離,又回歸成了田縣地方國營煤礦。雖說當時鄭冠旦、趙誌剛有意讓王東旺到中州煤業集團去,可被王東旺拒絕了,級別也由正處降為副科。好在王東旺是個權力欲極低的人,對此並沒有什麽感覺。如果說蘇君峰是和化肥分子師過了大半輩子,這個王東旺,卻和井下的煤炭以及他的工友們,有著不解之緣。
    王東旺如實地匯報了田縣幾個縣營煤礦的情況。鄭冠旦歎了口氣,說道:“中州煤業下屬的幾個礦,也差不多,就蛇兒溝礦和馬溝礦開工了,其他幾個礦沒有完全開工。蛇兒溝礦,是供應阿鎮王村坑口電廠用煤的,不可能不開。而馬溝礦得益於渠鳳的合同,是用煤炭換化肥的,也基本上能夠顧住本,其他的幾個,真的不行了。”
    王東旺苦笑一聲,說道:“叔,剛剛出門的時候,我還被俺奶奶罵了一通呢。她說的話,我也基本聽懂了,意思是說企業要發展,離不開政府,要依靠政府,但不能依賴政府,要有自己的想法、做法。她對我提了一個疑問,為什麽程二海、程發財的煤礦能開工,私營的小紙廠能開工,甚至連財旺的、渠鳳的幾個公司也能開工?我想,是不是我們的做法有問題,恐怕這不僅僅是國營企業的體製問題吧。體製,也隻不過是一種管理製度罷了。”
    鄭冠旦點著頭,說道:“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體製,恐怕隻能是我們這些搞國營企業的一個借口,國家給我們的自主權,夠大的了。這二年,又解決了我們的‘企業辦社會’問題,給我們解壓,可為什麽我們卻越來越趕不上架呢?隻能說明,我們自身有問題,如果還是一味地向政府、向社會甩鍋,最後吃虧的,隻會是我們自己和我們手下的工人。”鄭冠旦這個人,從來是不避諱問題的,尤其是自身的問題。即便他現在已經不是縣長、書記了,可身在中州煤業集團黨委書記位置上的他,依舊為企業發展擔憂著。
    “哎呦,我說冠旦啊,這美麗有病了,怎麽也不打個招呼嗎?你看看我,就在這醫院旁邊住,要不是那個護士叫王小青的給我說,我天天在這醫院門口前麵過,還不知道呢?”蘇君成顯然有些老態龍鍾的味道了,走路也有點不穩了。是兒子蘇辰光扶著他,看董美麗來了。
    董美麗連忙站起來,把老領導扶到病房內,蘇君成笑了起來,說道:“美麗,你是病人還是我老蘇是病人啊?”一句話,問得眾人又笑了起來。病房內自然是又熱鬧了一陣子。
    蘇君成看了渠鳳一眼,笑了。對鄭冠旦、王東旺說道:“你們剛才在樓道裏議論的事,我可是聽到了,我來回答其中一條答案,看見了嗎?這個小渠鳳,就能給你們答出一半問題來,國企、央企、地方國營、股份製,什麽性質都好,最關鍵的,得用對人。那個隗鎮供銷社,前些年,險些倒在賴夫之、楚文革二人手裏,不是這個孩子給救活了嗎?而再看看我老家那個王振剛,那小子,就知道跟著老賴吃喝,咋樣?搞崩球了。你們都是做企業的,記住了,人,選不好,再好的體製,再多的錢,也沒用!”老頭顯然激動了。
    蘇辰光笑著給他爹拍打著後背,說道:“你看你,說話就說話吧,看到你的親人了,好好地說,別激動。人家上邊可是要搞國有企業體製改革的,要搞股份製的,你倒好,說起用人來了。”蘇辰光的意思,似乎是在埋怨老頭,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意思。
    沒想到老頭卻不樂意了,用拐杖搗著地板說道:“那就不是體製的事,老蔣的體製不好,照樣能發展經濟。這樣做,就是舍本求末,殺雞取卵,把共產黨積累的財富拱手相讓給他人,算什麽改革?”
    蘇辰光看到戳到老頭的痛處,老頭又要唱反調了,連忙說道:“好,好,好,這兩天把辰昌、全旺全喊到你那兒,好好給他們上上課,講講你的改革理論。”蘇辰光的意思,是讓老頭冷靜下來,這病房裏,老的少的都有,誰願意聽你講話啊?
    沒想到,這一下子更戳痛了老頭的神經,衝著兒子吼叫道:“改,一定得改,首先就得改改你們這個政法口。你們天天幹的是什麽嗎?不好好地執法,卻做起生意來了,公安局開醫院,檢察院開煤礦配件公司,法院要是再開個官司鋪,我看你們就占全了。走到大街上,到處是錄像廳,放著些哼哼哈哈的黃片子,澡堂子裏有小姐。你說說,這跟國民黨、蔣介石執政,有啥區別?就是街上沒有打著招牌的妓院,沒有大煙館了。”老頭越說越氣憤,衝著兒子又說道:“前幾天那個報道,就是說你們那個狗屁三院的,老百姓住個醫院還有勢力範圍了,你們是八國聯軍啊?我告訴你這個田縣政法委書記蘇辰光,他田廣軍不敢說,老子敢說,我已經給陳忠實打了電話,這狀,是老子告的!我看你們敢不敢也把我也抓進去?我聽說,你們不是抓了咱下河的楊苟家的那個二兒子楊爐生嗎?人家不冤,會告狀嗎?”
    老頭越說越多,越說越激動,兒子蘇辰光沒法接下去了,隻好尷尬地說道:“老同誌,你說得對,好了吧?咱也看過董姨了,是不是該回家了啊?”
    蘇君成話說出來了,氣也消了不少,看了鄭冠旦一眼,說道:“嘿,老鄭啊,你看看,直橛子羅子七、活閻王李大奎都走了,剩下一個我,也成了他們,說話也不避諱什麽了。不過,我說的都是真話。他們啊,把做生意、發展經濟當成了玄學。怎麽就不能理解,這經濟,就是人心呢?人心有了,什麽都有了。可現在,隻要一說經濟,就是回答,情況很複雜,錯綜複雜,這複雜,那複雜,不也是一步一步自己劃的圈,自己跳進去的嗎?嘿,不說了,沒用了。不過,今天中午,我是說啥也不回去吃飯了,二孩不是今天生日嗎?咱老哥倆,到他那個學校,吃他一頓去。這家夥,有意思,劍走偏鋒,誰也沒有想到,這二年,民營教育會賺錢。”
    老頭一直鬧不懂,王滿倉為什麽會選擇國家一手操辦的教育來投資,而且他那個學校是全民營的,沒要政府一分錢,沒想到竟然賺了錢,聽說還是賺了大錢的。這家夥,有意思。老頭笑了,似乎又想起了那個在縣衙裏被大夥挑逗著,背詩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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