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在工地上累成狗，幹了半個多月，拿到一百多塊巨款就激動到要飛起來的傻樣。
    葉明就覺得寵辱不驚的陳爽是個有大出息的姑娘。
    起碼比他強。
    據說陳爽說，靈感迸發的時候，寫一首歌隻要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寫三五百字就能掙一千。
    老祖宗說的沒錯，書中自有黃金屋。
    葉明感慨，論起掙錢，他與陳爽之間的差距隔了一個馬裏亞納海溝。
    若是葉亮知道陳爽賺錢如此厲害，更是要恨死他。
    葉明和王文華羨慕的不要不要的，但沒嫉妒。
    陳爽是靠本事掙的錢，又不是撿來的，沒什麽好嫉妒的。
    有個厲害的朋友，他們臉上也有光啊。
    “陳爽你發財了，你可以多寫一些，林總不是說了麽，你寫的歌她看上的給的價格比市場價高出兩成。”王文華比陳爽還激動。
    八千。
    天，她什麽時候才能有八千的存款。
    感覺是好遙遠的事。
    陳爽也很高興。
    不僅掙到錢，關鍵是自己的寫的歌被人認可了。
    這種成就感遠比錢帶給她的興奮更甚。
    “葉明，謝謝啊，多虧了你才能賣高價。說好的，請你們吃大餐，就今天吧。”
    葉明擺手：“都是朋友，不說這些，大餐就算了，吃碗米線加兩個雞蛋就行。”
    陳爽一年到頭花在醫院的錢不少，她父母工資不低，要供兩個孩子上學，又要給她治病，經濟上還是有些吃力。
    陳爽兼職有了收入後就沒要家裏給她寄的錢。
    藥得定期吃，陳爽平時還是挺節儉的。
    葉明過過苦日子，也知道掙錢不易，對口腹之欲沒什麽要求。
    能吃飽，食物能為身體提供必需的營養就行。
    陳爽搖了搖頭，笑著說：“我發財了，就吃頓好的慶祝慶祝啊。”
    王文華跟陳爽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比同父同母的姐妹還好，不客氣的開始點餐。
    “我要吃海鮮，我長這麽大還沒吃過海蝦和螃蟹呢。”
    陳爽勾著她的胳膊，爽快道：“滿足你的要求。”
    葉明含笑看著兩人，沒再拒絕。
    三人坐公交車去海鮮酒樓。
    這時候的公交車生意非常紅火，市民出行除了自行車就是公交車。
    坐出租車的人不多，費用高，也不好等車。
    擠公交那真是要靠力氣擠，車廂內十分擁擠，人在裏麵跟插筷子似的，人擠人。
    三人感覺魂都快被擠出去了，下車後狠狠吸了口新鮮空氣。
    陳爽揮著拳頭表示：“我要多掙錢，有錢了買輛車再也不擠公交。”
    葉明和王文華都豎起大拇指。
    “加油，我們看好你。”
    他倆沒陳爽的本事，畢業幾年內都不敢想有屬於自己的房子，轎車比房子還貴，更不敢想。
    朋友有車，偶爾能蹭蹭也是好的。
    三人說說笑笑往海鮮酒樓走。
    馬路對麵，一個腰背佝僂的女人闖入葉明的視線。
    葉明站住不動，定定的看著那個在垃圾堆裏翻垃圾的女人。
    女人抬頭的瞬間，他看到她髒汙的臉。
    很像方小芝。
    女人往他這個位置看了看，似乎沒認出他，又低下頭繼續翻垃圾，一無所獲後往前走。
    “葉明怎麽了？走呀。”
    “好像看到個認識的人，你們先去，我馬上就來。”
    “是你朋友嗎？讓他一起來啊。”陳爽熱情邀請。
    “不確定，我去過看看。”
    “行，那我們先點菜了，你趕緊過來。”
    “知道了。”
    葉明應了聲，快步追上去。
    理智告訴他別多管閑事。
    方小芝早已不把他們當兒女，甚至想要他和葉敏葉慧的命，這種喪心病狂的女人，過的越慘越好，老死不相往來。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確認那人到底是不是方小芝。
    方小芝一路走走停停，有垃圾桶的地方就去翻找。
    葉明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表情麻木的尋找廢品，找到能吃的就往嘴裏塞，也不管有沒有變質、髒不髒。
    葉明不知道方小芝這兩年到底經曆了什麽。
    她手裏應該有不少錢才對，怎麽把自己搞成乞丐一樣。
    還有，她跟葉炷的那個孩子哪裏去了。
    親眼看到她過的不好，葉明沒有暢快愉悅的感覺，隻覺得她過成這個樣子是因果報應，活該。
    可又忍不住心裏又發沉，說不清的滋味。
    如果，如果方小芝沒把葉慧往死裏打，就算她先前做了那些丟人的事，他應該不會如此冷漠的袖手旁觀。
    葉明在方小芝身後站了好一會兒，方小芝終於察覺到不對勁。
    來到a市後她沒少挨打，有時遇到醉鬼莫名其妙挨頓打，有時，是混社會的人路過，看她不順眼打她一頓。
    還有就是被同行打。
    她想不明白，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已經活的低到塵埃裏，為什麽那些人就是要打她。
    方小芝撿了塊石頭，警惕的猛地轉身，打算在對方動手的時候把石頭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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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站在幾米外的葉明時，她眯了眯眼睛，又用手背揉了揉。
    饑一頓飽一頓，天天在垃圾堆和垃圾桶裏找東西，眼睛被髒東西感染，視力越來越差。
    人不到眼前她都看不清楚。
    方小芝走近了兩步，總算看清了這個不大入得了眼的兒子。
    方小芝囁嚅道：“葉明。”
    她還是怕葉明去告她。
    她現在過的不是人過的日子，可她還有自由，總比坐牢強。
    葉明看著她沒說話。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葉明想想方小芝做的那些事，心底萌生的一絲絲同情和憐憫煙消雲散。
    老天是公平的。
    葉烽前半生艱辛，卻被最親密的人和親人背刺，現在過的很好。
    反觀方小芝，同樣前半生艱辛，可她不幹人事啊。
    所以，她的後半生會過的不如前半生。
    葉明眉頭漸漸舒展，看著她說：“我爸現在過的日子是你想象不到的，跟你離婚後他有了自己的事業，是大老板。
    在鵬城，有車子、房子、錢，還有傾慕他的優秀年輕姑娘。
    你想打死的小慧現在是鵬城人，在鵬城上學，將來或許會出國留學。
    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也享不了她的福。
    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方小芝，你後悔了嗎？
    我們這個家沒有了你，一天比一天好。”
    如果不是方小芝畸形的教育方式，他們兄妹五人怎麽可能成為狼心狗肺不懂感恩的人。
    他爸又怎麽會對他們失望，又怎麽可能給方小芝紅杏出牆的機會。
    家散了，方小芝功不可沒。
    方小芝成了無家可歸，撿垃圾吃的叫花子，那也是她求仁得仁的結果。
    方小芝聽了葉明的話，滿臉的難以置信，手上的石頭掉在地上，嘴裏嘟囔著葉明聽不清楚的話。
    方小芝退後幾步，最後跌倒在一堆又髒又臭的垃圾裏，半躺著沒動。
    葉烽有車、有房、有錢，葉慧成了鵬城人？
    方小芝知道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兒女都恨她，沒有丈夫沒有家人，眾叛親離，誰都靠不住，活的淒風苦雨，跟陰溝裏的蟲子一樣。
    死裏都沒人給她收屍，隻能做孤魂野鬼。
    她有房子有地，可她打了葉慧，有家也回不了了。
    她日夜求神拜佛，祈禱葉烽葉亮他們也跟她一樣慘。
    可她聽到的是什麽，是葉烽發達了。
    這麽短的時間，葉烽怎麽就發達了。
    不可能。
    要麽是葉明騙她的，要麽就是葉烽早就發達了，一直瞞著她。
    方小芝突然想起那年葉烽回來跟她提離婚，也想起葉烽離婚的時候明知道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不但沒打她，還同意給她三千塊。
    那可是三千啊，整個村子沒有第二個人能拿出一千塊。
    葉烽眼也不眨的就給她了。
    肯定是早就發達了，竟然用三千塊就把她給打發了。
    她也是傻，被一點小錢迷惑了眼睛。
    葉明看她張著嘴，臉色變來變去，嘴裏嘀咕著葉烽騙我。
    葉明又看了兩眼，抬腳就走。
    他年幼時覺得方小芝很能幹，也有成算，家裏打理的很好，地裏的活兒也幹的好。
    是個賢惠的女人，娶媳婦就該娶她那樣的。
    後來方小芝做的事雖顛覆了他對她的看法，可怎麽離婚後就活成這個鬼樣子。
    a市的工作機會比縣城多，方小芝好手好腳，年紀不大腦子也不是木頭，找個飯館打雜，或者找個工地給人做飯都行。
    辛苦點總比撿垃圾吃強。
    葉明搞不懂方小芝的想法，也不想懂。
    他追上來不過是想確認一下是不是方小芝。
    至於方小芝知道他爸發達後會不會去鵬城找他爸，那是方小芝的事。
    林舒悅這次來告訴他，他爸並不是他和葉敏葉慧以為的那樣，是個靠女人吃飯的男人。
    他有他的事業。
    房子車子都是他自己掙的。
    林舒悅告訴他這些，是不希望他小看了他爸。
    鵬城是個優勝劣汰的城市，他爸能有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他不清楚。
    但他知道，肯定遇到不少苦難。
    人在逆境中的成長是驚人的。
    方小芝即便找到鵬城去，恐怕連見他爸的機會都沒有。
    方小芝想找葉明再問問，等她回過神來哪裏還有葉明的影子。
    方小芝捂著臉嚎啕大哭。
    葉烽怎麽就發達了，她盼著他發達的時候他窮的叮當響，每年就給他寄那麽點錢回來。
    她嫁給他十幾年，生兒育女，伺候老人，沒享過一天福。
    怎麽她一離婚葉烽就成大老板了，她有那麽克夫嗎？
    她更相信自己的猜測，葉烽不是跟她離婚後才發達的，而是葉烽騙了她。
    方小芝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抹掉眼淚。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她要鵬城找葉烽。
    把屬於自己的東西要回來。
    至於能不能在鵬城找到葉烽，不在她考慮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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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a市她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或許去了鵬城即便找不到葉烽也能得到新生。
    起碼不會比在a市過的慘。
    方小芝有了目標，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滿血複活。
    日子太艱難，她實在養不活兩張嘴，前陣子把和葉炷生的小兒子丟到福利院門口。
    丟了之後她有些後悔，以後真沒人給她養老。
    現在她又慶幸，還好把娃丟了，少了個累贅去哪裏也方便些。
    方小芝去村子裏偷了幾件衣服。
    然後往河邊走，打算等天黑了把自己洗幹淨。
    不管怎麽說她是女人，沒有累贅的情況下，要求別高總有掙錢的辦法。
    葉炷那種男人她都能下得了口，其他男人再差又能差到哪裏去。
    給她錢就行。
    掙夠了錢就去鵬城找葉烽。
    她現在不怕被葉明他們告她了。
    要告就告。
    他們告她她就讓他們也都沒臉。
    反正她是豁出去了。
    遇到方小芝的事葉明跟葉烽，給葉敏葉慧寫的信上提了一下。
    讓她們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定哪天會在鵬城遇到方小芝。
    不過也不用擔心，方小芝翻不起什麽浪花。
    找葉烽要錢也得看方小芝有沒有那個本事。
    想了兩天，葉明還是打電話跟葉烽說了。
    “爸，對不起，我給你惹麻煩了。”
    事後想想的，葉明懊惱自己太衝動了。
    跟方小芝說那番話做什麽，他倒是舒心了，可當時沒想到這麽做或許會給葉烽找麻煩。
    畢竟蒼蠅雖不會叮人，可飛來飛去的也很惡心人。
    “這次就算了，以此為鑒，以後說話做事之前想想會給自己帶來什麽後果。”
    葉烽並不在意。
    方小芝能來到鵬城算她有本事。
    真來了他也不怕。
    那個女人跳梁小醜都算不上。
    連方小芝都怕，那他不用在鵬城混了。
    “我記住了，爸。”
    葉明抹了把額頭沁出來的細密汗珠。
    葉亮回到縣城後先去單位報到。
    學校在離開縣城幾十公裏外的一個鄉上，很落後，沒有食堂，吃飯問題得自己解決。
    好在有教師宿舍，學校分給他一間宿舍，可以自己做飯。
    要等到九月初才正式上班，這兩個月就隻能自己想辦法找住的地方。
    葉亮不想回村裏，奈何在租房、吃飯都要錢，他手裏已經不剩多少錢。
    根本無法維持兩個月的開銷。
    一直住三個姑姑家也不行，葉亮最終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回南溪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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